那幾天我忙著調查父親的婚外情,等想起來陳途的外套,已經是兩周之后了。
我從衣柜里拿出那件洗得發白的外套,想了一會兒,打電話讓小李去商場買了幾件外套,然后提著袋子去了學校。
我到學校的時候剛好趕上陳途下課。
「陳途!」我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沖人群之中的他揮舞,「陳途!」
他看見我,似是愣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和身邊的同學說了幾句,向我跑來。
「不好意思啊……」我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你的衣服我不小心洗壞了,給你賠幾件新的。」
怕他不接受,我又趕緊加上一句:「希望你能原諒我。」
他一時語塞,想把袋子推回給我:「那件外套不值錢的。」
我把手背在身后,眨巴眨巴眼:「可是衣服上的吊牌我都剪了,不能退了。我家里沒有哥哥弟弟,穿不了這衣服的。」
沒等他說話,我的手機震了兩下。
我拿出手機,一邊裝模作樣地順著人流往外走,一邊朝陳途揮手再見:「再見,陳途。下次見!」
他提著袋子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我偷偷笑。
有點呆,有點可愛。
5
從那天開始,我就有意頻頻出現在陳途的生活里。
白天沒課的時候,我就去蹭他們院的課,在他驚詫的眼神里沖他眨眨眼。
晚上我就拉著朋友悄悄給他沖業績。
有的時候我也一個人去,就坐在吧臺隱秘的角落里,看他干凈修長的手指將一杯杯酒放在桌上。
在我前十八年的人生里,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可像陳途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像是污泥里長出的荷,不帶一絲濁氣;又像是峭壁里生出的竹,挺拔蒼勁。
陳途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有好幾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我坐的方向,卻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這天快凌晨一點的時候,臨到陳途下班的時間,我站起身準備走。
剛出酒吧的門,就聽見背后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后是陳途清冽的聲音:「徐同學!」
我停住腳步,回頭笑瞇瞇地看他:「我在。」
他幾步跨到我面前,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站住:「徐同學,以后不要每天過來了。」
我有點失落:「我來喝酒也不行嗎?」
「如果沒有事的話,」他頓了頓,「早些回家吧。」
我抬起頭看他,鼻子有些酸:「是我給你帶來困擾了嗎?」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干凈溫柔的聲線緩聲道:「沒有。但我和徐同學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請徐同學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哦。」我低低地應了一聲,不再看他,朝地下停車庫走去。
我有點難過。
我好像看見陳途筆挺的脊梁下,若隱若現的是什麼了。
是自卑。
6
我一直在仔細琢磨陳途說的那兩句話,所以也沒注意身后多了幾道凌亂的步伐。
在我打開車門的前一秒,突然有一只手扯住了我的頭發,狠力將我往后面拽去。
巨大的痛意讓我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之后,我迅速從口袋里摸出小刀,朝拽著我頭發的那只手狠狠扎去。
「嘶——臭娘們,還帶著刀!」
趁身后的那只手松開了我的頭發,我趕緊踉蹌著起身準備跑。
但這兩天為了見陳途,我穿的都是小高跟,所以在著急忙慌中扭到了腳。
「跑?還跑?」一個染了一頭黃毛、面容枯瘦的男人扯過我的頭發,甩了我一巴掌,「老實點,等會兒能少吃點苦頭,明白沒有?」
右臉頰一陣發麻,我咬緊了牙,抬眼看向另外一個捂著手走來的男人:「大哥,我爸是世達集團最大的股東。你們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們。」
那兩個男人相視一笑,扯著我頭發的男子露出一口黃牙,撲面而來的酒氣讓我惡心反胃。
「世達股東的女兒?好啊,人和錢我都要。今天我們在這兒辦了你,然后把你綁了,你爸也不敢聲張吧?」
他說著,就要上手來扯我的裙子。
還沒等我有所動作,他突然被人扯著倒退了幾步,然后被狠狠摜在了地上。
那天晚上,我看見了陳途的另一面。
一個不要命的陳途。
他扯著黃毛的領子,青筋暴起的拳頭砸在黃毛的臉上,拳拳到肉。
黃毛的臉上全是血,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饒:「大哥,我錯了,你放過我,放過我……」
另一個手被我扎傷的男人,早在陳途出現的時候就嚇得跑走了。
眼看著黃毛的求饒聲越來越弱,我終于從震驚和害怕中回過神來:「陳途!陳途!不能再打了,會出人命的!」
陳途像是從噩夢中醒來,揮起的拳頭停在半空中,一動沒動。
過了很久,他沉默地站起身,在我面前蹲下,嗓音嘶啞:「能走嗎?」
「不能,」我吸了吸鼻子,「陳途,我的腳扭到了。」
他聞言,將兩只沾滿了鮮血的手在褲子上細致地擦干凈,然后轉過身來,蹲在我面前:「上來,我送你去醫院。」
我乖乖地趴到他清瘦的背上,兩只手不自在地環住他的脖子。
「冒犯了。」他說完,就輕輕握住了我的腿彎,然后站起身來。
我貼著他溫熱的體溫,覺得臉有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