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著那棵不靠譜的騷樹變回真身,茂盛繁密的枝葉將一個個房間堵的密不透風,默默承擔著來自魔物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我的心揪成了一團:
「他會死嗎?」
「不會。」
陸灼看我,眸子亮的驚人:
「沒有人會死,郁棠,等我回來。」
我還沒品出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下一秒,巨大的鳳凰騰空而起,叼著我的衣領,將我從騷樹枝葉的縫隙中,塞進房間里。
我想也不想就要往外爬,卻被騷樹推了回去,只能看著陸灼的身影越來越遠。
「陸灼……」
我張了張嘴,聲音弱不可聞。
很快,小叔帶著雷霆之勢和魔物纏斗在一起,而陸灼成了整片天空唯一的亮色。
那團無比艷麗詭譎的色彩猛烈撞在魔物聚集形成的黑霧上。
我眼也不眨地盯著。
他比太陽還要耀眼。
許是為了安撫我,騷樹抽空逗我:
「怎麼著,心動了?」
我沒吭聲,因為無法反駁。
此時此刻,我心若擂鼓,隨著陸灼的一舉一動,愈跳愈烈,不禁想:
他說讓我等他回來……
是不是代表也有話要對我說?
然而變故突生,黑霧再一次聚集,鳳凰發出一聲嘹亮的清啼,隨后猛地急速下墜。
「陸灼!」
我的心也跟著一同下墜。
可比我更快的是青璃。
她飛奔到陸灼身邊,試圖用梧桐木的力量治愈他。
15
我愣了一秒,也跟著往下爬。
騷樹連忙攔我:
「你又不是梧桐木,你去干嘛!」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有多狼狽,眼眶通紅,跟兔子似的,嗓音也止不住地顫抖,可還是把話說全了。
「不是梧桐木就不能去了嗎?」
良久,騷樹遞來一節樹枝,我借著他的力蕩到樓下,朝著陸灼跑過去。
說來我其實是很怕死的。
但在這一刻,大腦空白,只是忍不住想:
如果我也是梧桐木就好了。
這樣至少有兩棵梧桐木一起給他治療,他能好的快一些。
-
桑園的其他老師各顯神通,這也給青璃爭取了不少時間。
可我趕到的時候,卻看見她滿臉的淚水,無助地捂著陸灼不斷滲黑氣的傷口:
「怎麼會不行……怎麼會……」
「什麼不行?」
我伸手想和她一起捂,被她拍開了手,她說:
「我治不了。」
我有點沒聽懂,追問:
「你不是梧桐木嗎?」
青璃雙眼無神,松開了按在陸灼身上的手,呆滯地重復:
「是啊,我不是梧桐木嗎?從小,所有人都說我是梧桐木,和尊貴無比的鳳凰是天生一對,我也引以為傲,可是……為什麼我治不了他?」
點點綠色星光從她的指尖溢出,還沒等落到陸灼身上就消散了。
再這樣下去,他會怎樣?
會……死嗎?
我不敢想,眼淚無知覺地砸下來:
「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哆嗦著去探陸灼的鼻息,幾近哀求:
「你們是神獸,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吧?」
青璃癱坐在地上,搖頭。
我抬頭望著還在和魔物對戰的老師們,想開口喚他們回來,救一救我的崽崽,可是……
小叔一次又一次在黑霧中穿梭,連人形都難以維持;
被喚作『冥姨』的藍色小鳥,尖銳的喙上滿是鮮血;
無顏姑姑死守在桑園入口處,裸露在外的肌膚寸寸崩裂。
……
這就是魔物,沒有什麼智慧,卻很難徹底消滅,阻止它們的代價便是消耗自己的生命。
于是我閉上了嘴。
我什麼忙都幫不上,更不能再拖他們的后腿。
16
眼見魔物還要朝陸灼的方向來,我踉蹌著扶起他,迅速找到了一處藤蔓作為掩體。
「陸灼……」我輕輕拍他的臉,「崽崽,崽崽!」
陸灼眼皮動了動,但依舊沒醒。
原本只在傷處彌漫的黑氣漸漸開始躍躍欲試,想要鉆進他未被污染的肌膚里。
我想,我毫無辦法。
唯一能做的就是撲在陸灼身上,和他緊密相貼。
如果魔物一定要找一個載體……
可不可以放過他,來找我?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吻在陸灼黑氣四溢的傷處。
緊接著,我感受到了魔物強烈地回應。
是的……
我就是覺得它們在回應我。
無數黑氣爭先恐后從陸灼體內涌出來,擰成一把利劍的樣子,直直對準我的心臟。
陸灼醒的很快,他下意識想要握住我的手,可是太晚了。
我的胸口被貫穿出一個洞。
鮮血淅淅瀝瀝地灑在地上。
魔氣企圖占據我的身體,我能感覺到體溫和意識一齊漸漸離我遠去。
我看著陸灼的嘴巴張張合合,也想要和他說些什麼。
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是下雨了嗎?
我望著近在咫尺的陸灼。
不是下雨了。
是他的眼淚。
17
我應該并沒有真正的死去。
而是被困在一片純黑色的空間里。
在這里,我不是一個人的模樣,而成為了一棵小小的樹,沒有葉子,樹干布滿被雷擊的痕跡,干枯的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作齏粉。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我心頭略過。
緊接著,一幕幕畫面如同幻燈片開始在我腦海播放。
我看見爸媽圍在一個嬰兒床前,可床上沒有小嬰兒,只有一根……豆芽菜?
那是我剛出生的時候?
周圍的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來查房的醫生雙手也是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