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南觸及燕寧瞬間泛紅的眼圈,不由得挪開視線。
他不愿再看,徑直轉身走了。
翌日。
燕寧回到鳳府剛剛坐下,鳳懷南便尋了過來。
“今日是含煙父母的忌日,我昨兒允她今日帶她去護國寺點長明燈,夫人一同去吧。”
聞言,燕寧拿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長睫掩下眼底的苦澀。
她記得鳳懷南今日應該要上值的。
連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現在卻可以為了陪楚含煙去護國寺而特意告假。
還要為了掩人耳目特意帶上她,免得壞了楚含煙的名聲。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著林中小徑往護國寺走。
行至山腰處時,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將山頂邊緣一塊石頭吹落,直朝三人滾了過來。
“轟隆隆”的聲音響徹云霄。
燕寧心跳驟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體下意識地一轉,想擋在鳳懷南身前。
然而方才還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鳳懷南,已經直奔楚含煙而去了。
燕寧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臟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的人,此刻正護著另一個女人。
燕寧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沒看到滾石已經近在身前。
就在滾石將要撞上她時,身后燕母安排的侍衛成功救下了她。
鳳懷南抱著已然暈過去的楚含煙,道:“含煙體弱,我先送她下去。”
說完,他不再看唇色蒼白的燕寧一眼,轉身離去了。
縱然燕寧心臟已然疼到麻木,還是覺得心口一陣刺痛。
她提起裙裾,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山腳下的馬車里。
鳳府,臥房內。
燕寧失神地看著眼前的茶盞,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渾身都冷。
門軸輕響,鳳懷南推門走了進來。
見燕寧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鳳懷南遞過一杯熱茶:“夫人今日受驚了。”
燕寧起身坐到床邊,眼睛都沒抬,淡淡道:“我無事,您還是去照顧楚姑娘吧。”
語氣里滿是疏離。
“我累了,想睡一會。”
鳳懷南端著茶杯的手頓在了半空。
見燕寧已經閉上了眼睛,他遲疑了片刻,還是轉身出去了。
燕寧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還是被嚇到了,不久后身上就發起高熱來。
模糊間,她又夢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時自己去求鳳懷南的場景。
大雨滂沱,澆得她一身濕透。
“懷南,你恨我占了楚含煙的位置,要殺要剮沖我來便是。我父母年邁,求您高抬貴手……”
剛剛巡游祭天歸來的太子殿下舉著傘垂眸看她,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燕府通敵叛國之事證據確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燕寧在滿地泥濘里膝行幾步,粗糲的砂石磨得膝蓋滿是血痕。
她揪住鳳懷南衣袍下擺,聲音已然嘶啞。
“太子殿下,我愿讓出正妃之位,從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過我全家。”
鳳懷南的回答則是把衣袍扯了回去。
她的手心一空,一顆心沉沉墜了下去。
耳畔只有比大雨還要冷冽的聲音:
“燕寧,這一切,都是燕家本該付的代價!”
第三章
燕寧猛地一顫,醒了過來。
鳳懷南冷厲決絕的話語好像還在耳畔。
字字剜心。
燕寧覺著臉上似有涼意,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滿手的淚水。
窗外,一輪彎月灑下銀輝,襯得空蕩蕩的院子越發的落寞。
她起身走到后院的涼亭里,靠著柱子坐下。
晚風帶著涼意,卻吹不去心頭的陰郁。
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伴隨著楚含煙柔柔的聲音:
“懷南哥,今日姐姐也受到了驚嚇,這麼晚了你還在這陪著我,她不會生氣吧?”
“無妨。”
燕寧屏住呼吸,把身子往柱子后縮了縮,只覺苦澀止不住地往上涌。
今日鳳懷南把楚含煙護得好好的,沒想到即便她毫發無損,鳳懷南也要守著她。
而自己是否會因此吃味難受,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愛與不愛,果真是涇渭分明。
夜風微冷,燕寧抱住雙膝,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大抵是心冷了,就難以捂熱了吧。
燕寧在涼亭里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晌午。
她正靠在窗前小憩,碧桃猛地把她搖醒。
“小姐快醒醒,聽說圣上突遇行刺,姑爺舍身護駕,替圣上擋了一劍,傷得不輕呢!”
剎那間,燕寧呼吸驀地一窒,連忙往門口跑。
剛跑了幾步,鳳懷南渾身是血的被人抬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御醫。
御醫把他安置在床上,衣物被血浸透了,面白如紙。
燕寧心臟幾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見鳳懷南滿頭是汗,便拿出帕子,想給他擦一擦。
鳳懷南瞥了一眼,微微側頭躲了一下,似是避之不及。
燕寧似是被人兜頭甩了一巴掌,手僵在了半空。
她怔怔地看著鳳懷南,見他蒼白的唇抿成直線,雙眼緊閉,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樣子。
這時,聞訊趕來的楚含煙見狀快步走到床邊,拿起帕子細細拭著鳳懷南額上的冷汗。
“懷南哥自幼不喜他人觸碰,只有我和他一起長大,才可以近身。”
聞言,燕寧心頭又是一陣細細密密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