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回頭,一個小小的身影便撲進她懷中,哽咽著喚道:“姑母!”
燕寧一僵,隨即抱緊了燕靖瑜的身體,眼淚決堤般地往下掉。
謝景辭靠在門邊,沒有打擾她姑侄二人的重逢。
一盞茶后,燕寧抬起燕靖瑜哭得通紅的臉,細細給他擦掉眼淚。又轉向謝景辭,感激道。
“景辭,我如今當真是不知該如何謝你了。”
謝景辭眼神自她臉上掠過,極快地說了一句:“你何必與我如此生疏?”
“什麼?”因著謝景辭壓低聲音又說得極快,燕寧沒有聽清,便略帶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謝景辭走近,又恢復了以往的溫柔,笑道:“你若真想謝我,便好好養著身體,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
見到親兄骨肉的欣喜慢慢淡去,燕寧臉上又浮起了一抹憂慮。
“這麼把靖瑜帶過來,沒關系嗎?”
謝景辭一頓,遲疑了半晌,還是開口道:“無妨。太子殿下重病一場,至今還起不來床,況且當日臨走前我故意扔下你的發簪,他大抵以為你已經死了。”
燕寧眉心微蹙了一下,隨即松開。
“看來虧心事做多了,還是會有報應的。只可惜我不能親手手刃仇人,為我燕府上下八十七口人報仇!”
聞言,謝景辭身形一頓,手指緊握成拳。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是打定了注意,問道:“阿寧,你想報仇嗎?”
燕寧身體一顫,抬起頭,不閃不避地迎著謝景辭的目光,堅定道。
“如若不是為了報仇,我活著又還有什麼意義?”
如今她心里只剩下兩個念頭,一是將侄兒撫養成人,延續燕家的血脈;二就是要讓鳳懷南血債血償!
謝景辭握緊拳,隨后又松開,眼底風云涌動:“我幫你。”
燕寧一怔,隨即搖搖頭道:“景辭,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不必再卷進來了。”
“可你勢單力孤,要如何才能與當今太子抗衡?”
燕寧聞言頓住。
謝景辭掃了一眼燕寧滿是恨色的臉,輕聲道。
“我帳下有一神醫,頗為精通易容之術,若你需要,我可以幫你。”
第十二章
燕寧一愣,隨即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慢慢形成。
鳳懷南是當今太子,出入都有禁衛軍隨行,等閑人難以接近,更別說刺殺他了。
如果想要殺他,必得走到他身邊去,成為他信任的人……
燕寧沉思半晌,隨即下定了決心道。
“景辭,煩你與我引薦這位神醫。”
頓了頓,她的眉梢又掠過一絲疑難:“只是這樣一來,我難免還是要把你卷入其中,實在是心中愧疚。”
謝景辭怔楞了一瞬,隨即笑了下。
“小時候我便答應過你,此生必定護你周全。”
他原是武將,身上卻絲毫不見殺氣,此刻笑起來,竟然和以文科高中狀元的鳳懷南有些相似。
燕寧心中刺痛,隨即又對自己升起濃濃的嫌棄之情——你還能再賤一點嗎?
“多謝你。”燕寧垂下視線,輕聲道。
謝景辭看著她的發旋,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摸了一下。
他原本想問問燕寧是否愿意從此改名換姓,去一個鳳懷南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但看到她為家人的死去如此痛苦,便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或許成全她,才是對她好吧……
只是他的心中時刻翻涌著一個念頭:阿寧,你可千萬別讓我后悔這個決定。
……
鳳府。
鳳懷南臉色慘白,神色灰敗地坐在臥房廊下,眼前不斷閃過那支燒黑的發簪。
他的心頭不斷泛起刺痛,腦海中不斷地閃過燕寧的一幕幕。
她最愛廊下的月季,有時便端張貴妃椅,手邊放著清茶,和侍女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直到在淺淺花香中睡去。
那時,他在書房埋頭案牘,一抬頭便看到這閑適的一幕,只覺得棘手的公務好似都沒那麼頭痛了。
如今,月季花還開得正好,他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影子了。
鳳懷南伸手拂過那開得熱烈的月季,手不由得捂住了心口。
原來竟是這般的痛……
身后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鳳懷南立馬抬眸望去,看清來人時,眼底的星芒又慢慢淡去。
他究竟還在期待些什麼?
燕寧……已經永遠地離開他了……
這個念頭剛一掠過腦海,便是一陣入骨刺痛,喉間有溫熱的液體漫了出來。
正緩緩走過來的楚含煙神色一變,邊叫著鳳懷南的名字邊跑了過來。
“懷南哥哥,御醫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你怎麼不好好在房間里休息?”
鳳懷南避開她的手,自己拿出帕子拭去唇邊的血跡,聲音淡淡。
“無妨,我出來透透氣。”
楚含煙的手在半空頓了一瞬,隨即慢慢將繡帕收回懷中。
她掃了一眼廊下的月季,心中明白了鳳懷南為何會病中出門,手指不由得攥緊了。
燕寧那個賤人!明明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是能牢牢占據鳳懷南的心神?
楚含煙轉了轉眼珠,眼圈立馬紅了起來。
“懷南哥哥,我與燕姐姐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眼下見她就這麼去了,當真是難受得緊。
”
“你不要再怪她將我趕去鄴州一事可好?明日便是燕姐姐的頭七,懷南哥哥也去給她上柱香吧,也好讓她九泉之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