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開啟了有史以來最強烈的爭吵,一氣之下,宗柏彥就沖動地回了一句——
“是!他媽就是你想得那樣!要是你覺得和我過不下去了,那我離開就行了!”
然后,他就丟下了許容摔門而出。
實際上,宗柏彥出門不到五分鐘就已經后悔了,但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累到了極限,一狠心還是沒有回頭。
他想要找個地方短暫休息,等到稍微平復情緒才回家解決問題。
可宗柏彥沒想到,自己一狠心,許容卻比他更“狠心”。
這一周里,宗柏彥只要閉上眼睛,就是許容滿身是血的畫面。
對方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不讓他靠近,而是字字血、句句淚——
“為什麼說不愛就不愛了!”
“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不要我了?”
宗柏彥只要一想到,許容對他們的愛情充滿了失望,乃至絕望了結生命,宗柏彥就恨不得以命抵命。
“……”
宗柏彥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上面還沾著些許難以洗干凈的血跡,正是許容生前所用的那一把。
天已經全黑了,墓地四周的燈光散了過來,孤獨地籠罩著宗柏彥。
他親吻了一下墓碑上的黑白照,將其牢牢抱靠著,“容哥,你再等等我,等我找到了小意,安頓好了他,我就去找你。”
到時候,他說什麼都不會再犯渾了。
宗柏彥抱著墓碑合上眼,想象中愛人還在自己懷里的溫度,終究是無法抵擋連日來的疲憊,就這麼睡了過去。
…
夢里的一切清晰又混沌。
宗柏彥在二十歲那年和許容的初遇,也有他死纏爛打對許容的追求,有許容答應交往時的激動,也有兩人在磨合期產生的小爭執。
從年輕不懂事,到為了愛情徹底成長。
從相戀到相愛,從結婚到領養小孩,他們的幸福從未間斷,卻又碎得猝不及防。
夢境的最后,依舊是渾身染血的愛人,在一點一點地離他遠去、消失。
宗柏彥只覺得被渾身的悲痛壓得難以喘息、近乎死去,他終于沖破了腳下看不見的束縛,沖去抓住了那雙留有溫度的手。
“我抓住你了!求求你,別走!”
“容哥!”
“——別走!”
宗柏彥驟然驚醒,從床上爬坐了起來,他的大腦還在一陣一陣地犯暈,但眼睛早已經開始接收起了周圍的一切。
手中攥緊的“溫度”來自于被套,深藍色系,上面印著的印染花樣還是許容親自設計的。
這曾經是對方最喜歡的一套床單,只是在一年以前,因為不小心撕扯出的破洞而被他們徹底丟掉。
怎麼會還在這里?
宗柏彥環視起主臥的布局,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熟悉的是這是他們曾經布置的擺設,不一樣的是,并不是近期的。
空氣中彌漫著早餐的香味。
宗柏彥不可置信地跑下床、打開房門,將視線對準了廚房方向——
屋外的陽光投進櫥窗。
許容穿著再簡單不過的白色睡衣,正在專心攪弄著剛剛熄火的湯鍋,即便只是側顏,也帶著旁人無法觸及的溫柔笑意。
“……”
宗柏彥沒意識到自己呼吸里的顫抖,等他再反應過來時,他幾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廚房。
因為跑得過急,他還撞到了立式推拉小車,上面的食品袋散落一地。
聽見動靜的許容剛一轉身,就被宗柏彥狠狠抱緊,對方的力度重得仿佛要融進骨血才肯善罷甘休。
“容哥。”
溫熱的、鮮活的、是他以為再也不能擁有的愛人。
連日來不曾徹底宣泄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宗柏彥抱著失而復得的愛人,哭得痛徹心扉、毫無章法。
許容被他突如其來的奔潰情緒嚇得不輕,艱難抽出一只被禁錮的手,輕拍著愛人的后腦勺安撫,“怎麼了這是?怎、怎麼哭成這樣了?”
認識近十年,宗柏彥落淚的次數少之又少,許容印象最深也就只有兩次——
一次是在剛交往時兩人吵架,對方故意裝成了受欺負的小狗狗,哄得他心軟和好;另外一次是向他求婚成功后,愛人也抱著他哽咽了幾句。
但從未有過一次,愛人會哭得像這般崩潰。
許容見自己的低哄不奏效,只好紅著耳根換了方式,“老公,到底怎麼了?你抱得太緊了,我呼吸不過來了,難受。”
宗柏彥一聽這話,頓時從痛哭中找回一絲清明,他松開了懷抱的力度,顫抖的指尖從許容的眉眼撫摸到鼻尖再撫摸到唇側。
許容用余光確認自家小孩還沒從房間里出來,才溫柔而克制地吻了吻宗柏彥的指尖。
“到底怎麼了?一大早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也不怕小意待會兒出來了看笑話?”
宗柏彥重新攬住眼前人,帶著失而復得的委屈和恐懼,“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不要我了。”
“瞎說。”
許容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做個噩夢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宗柏彥深呼吸了兩口氣,“容哥。”
許容繼續安慰,“我在這呢,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別怕,我哪里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