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自然的力量下,簡直如螻蟻一般,能找到飯父母背包遺物,陸清酒已經覺得足夠了。他之所以問尹尋這個問題,也不是想責怪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父母被埋葬的大概位置,雖然可能因為埋的太深無法挖出,但至少可以去祭拜。
然而尹尋卻說,他沒有見到陸清酒父母的遺體,這倒是讓陸清酒驚訝之余,略微有些失望。
如果尹尋真的是水府村的山神,那麼他無法找到的陸清酒父母的遺體,便意味著他們的遺體或許已經隨著山體垮塌而來的泥石流被沖出了水府村,這范圍就太廣了,陸清酒只能放棄。
“不然我再去試試吧?”尹尋還是有點難過。
“不用了。”陸清酒搖搖頭,“不必強求。”他知道尹尋的性格,肯定是在反復確認后才給了他這麼個答案。他臉上掛起笑容,“我爸媽也是豁達的人,不會拘泥于這種事的,他們只要我過得好就行了。”
尹尋這才露出輕松的表情。
這談心談了一晚上,陸清酒總算是把尹尋心里的結給解開了,他們還約著下次去山上看尹尋爺爺奶奶立下的佛龕,之后兩人在院中告別,陸清酒看著尹尋帶著笑容消失在視線里,才轉身準備進屋。
這一轉身,陸清酒卻發現白月狐不知何時立在了他的身后,兩人眼神沉默相對,陸清酒最先沒崩住,苦笑了一聲。
“這家伙,還有事瞞著我。”陸清酒說,“我進的那個地方,對尹尋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白月狐說:“靈魂。”
一顆枯樹,一座孤墳,望不到頭的野草,和草上能讓人鮮血淋漓的刺,這便是尹尋的靈魂。
陸清酒想起了尹尋燦爛的笑容,和他唇邊那枚潔白的虎牙。
尹尋笑著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流淚的時候又在想什麼呢,被母親扔到地上徹底拋棄時,是否便生出了那一片望不到頭的野草。
還有那一只站在枯樹上,叫著陸清酒名字的烏鴉……
陸清酒沉沉的嘆息,他說:“那里面有只烏鴉在叫我的名字。”
白月狐靜靜的看著陸清酒。
“我之前以為烏鴉是為了帶著我離開才叫的我的名字。”陸清酒說,“后來我仔細想想。”他語調帶著些苦澀,“你說,會不會我不在的時候,烏鴉也在叫我的名字?”
關于陸清酒的提問,白月狐是知道答案的,但他沒想到陸清酒會如此輕松的猜出來。白月狐向來喜歡聰明人,于是他發現自己更喜歡眼前名叫陸清酒的青年了。他眼神柔和的看著陸清酒,想著把眼前人吞進肚子里應該會是件讓他快活的事,就像他對待所有喜愛之物的那樣。可如果就這麼吞下去,青年小麥色的光滑皮膚,會不會被利齒劃傷呢,那他會覺得有些可惜……白月狐察覺,這是大約是一種略微和食欲有些不同的喜歡,非常新奇。
“月狐?”陸清酒被白月狐的目光盯的有些悚然,不知為何,他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好像雖然腦子沒有意識到,但身體的本能卻在告訴他眼前的人非常危險。
白月狐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漂亮,狹長的鳳眸勾起惑人的弧度,他說:“但是你回來了。”
陸清酒看著他的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聊齋志異里為什麼有那麼多被狐貍精迷惑的書生,好在他還是穩住了心神,低聲道:“是啊,好在我回來了。
”
“睡吧。”下一刻,白月狐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恢復成了平日里慵懶的模樣,“不早了。”
“是啊,不早了。”陸清酒抬頭看了看天空,又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和所有的夜都一樣,“晚安。”
“晚安。”白月狐說。
陸清酒轉身回房,白月狐卻站在院中許久未動,陷入了某種沉思。
清晨,炎熱把人從睡夢中喚醒,陸清酒起床做早飯,在園中看到了正在和小花掐架的尹尋。
小花當康的身份已經暴露,于是再也不顧及,對著尹尋就是素質十八連,其用詞之犀利,讓站在旁邊的陸清酒聽得目瞪口呆。
然而尹尋臉皮顯然比小花厚很多,抱著小花壓根不肯撒手,頗有種你強任你強,清風拂山崗的氣勢。
小花說:“尹尋,你要不要臉,你別抱著我了,我好熱啊!!”
尹尋:“酒兒啊,咱門中午吃涼粉中不中啊?”
小花:“你他媽的——”
尹尋:“哎,小孩子不可以說臟話哦。”
小花:“……”
陸清酒在旁邊聽的直樂。處理完了尹尋的身份,家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和諧。
白月狐回到自己的搖搖椅上,懶的像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尹尋抱著小花在前院里喂雞,只是喂著喂著就驚叫起來:“哎,小花,小花,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剛才還在罵街的小花癱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被尹尋拎起來后依舊緊閉著眼睛,呼吸也十分微弱,一副隨時可能要斷氣了的模樣。
尹尋見狀不妙,趕緊抱著小花沖到了屋子里,問陸清酒小花這是怎麼了,陸清酒看了下情況:“我也不知道,你去問問白月狐?他應該比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