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拉著顧銘齊的手,施施然走來。
「害,有個長跑項目,名單都遞過去了,結果理理不愿意去。」
「明明,是你們,沒有,經過我同意!」
我微微提高嗓音,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怯。
畢竟周圍數十人,不會有一人站在我這邊。
「理理,你從小身體就不好,多跑跑步,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啊。」
我瞪向顧銘齊。
曾經有多少次,他就是這樣四兩撥千斤地緩和氣氛。
可為什麼,難堪的總是我。
「不行的,」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不愿意。」
「都是為了集體榮譽啊,你這樣子,讓大家很難辦的。」
「好好笑哦,她說話。」
「就是就是,哭什麼,窩囊死了。」
我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窩囊嗎?
我也覺得很窩囊。
可是我該怎麼,用我不健全的語言,去對付數十個能言善辯胡攪蠻纏的人?
沒有人能體會得到。
就像兩個在吵架的聾啞人,人們只會覺得他們手掌翻飛的樣子很搞笑。
顧銘齊見我難堪,想伸手擦我的眼淚。
我瞥到宋楠輕輕蹙起的眉,脫了書包,甩向了顧銘齊。
我忽然就想到了周欲聲。
既然堵不上對方咒罵的嘴,那就動手。
反正他們又不敢在校門口還手。
顧銘齊的手被書包上的拉鏈打出紅痕。
「理理,你!」
8
「你好,我們找高三二班的周理理。」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我時。
一道公事公辦毫無感情的聲音在門衛處響起。
有兩個警察拿著警官證。
「警察叔叔,你們是找她嗎?」
「周理理,你干什麼事了?警察都找上門了。」
「哦,聽說今天周欲聲和二高那幾個混混約架,周理理你可以啊,還參與了。
」
顧銘齊神色復雜地看向我。
被帶到警局時,周欲聲、三個小混混、江煬都坐著等我。
了解情況后,原來是混混打不過周欲聲,又跑不了,干脆報了警。
江煬趕過去時,氣喘吁吁的。
「聽周理理說你在這打架……」
捕捉到關鍵信息的警察就順勢把我也請來了。
可我的確也只是目睹了,并不知道緣由。
周欲聲坐在凳子上,雙腿隨意岔開,小臂支著膝蓋,破爛的校服搭在肩上。
襯衣上的血跡已經斑駁了,金發凌亂,嘴角掛著干涸的血痕。
混混們更是滿身傷痕。
個個都兇神惡煞的,我站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不就打個架嗎?把人小姑娘叫來干什麼?」
周欲聲嘖了下,掏出手機,「別盤問她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問我吧。」
原來是那幾個混混在公共廁所威脅幾個女生,被周欲聲救了,可他自己卻在后巷被攔住,被迫打了一架。
黃毛好像也沒有那麼混賬。
9
從警局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同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我局促地拽緊了身上的校服。
「走吧,晚上挺危險的。」周欲聲根本不容我拒絕。
走在路上,我有些不自在。
周欲聲倒是很自在。
他哼著歌,絲毫不注意嘴上的傷口。
「同桌,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和你坐了一個月,怎麼不見你主動和我說話?」
「不是的,」我哪敢不喜歡他,「我,只是,不愛說話。」
「那就是喜歡我嘍。」
夜晚溫度降下來,周欲聲將肩上的校服扯下來,裹在身上,拉鏈拉到最頂,抵著下巴。
板正卻不失隨意。
我紅著臉,想反駁他,卻又覺得說不過。
「為什麼不愛說話,你聲音很好聽啊。
」
我心里一震,卻又苦笑。
他這樣的人,想說什麼張口就來。
「同桌,你給我唱個歌聽吧。」
我覺得周欲聲就是有意為難我。
「我不聽歌。」
「可是同桌,我想聽,就唱一下唄。」周欲聲帶著笑逗我。
「我聽歌有癮,聽不到會犯病,為了送你回來,我聽歌時間已經推遲一個小時了呢。」
我停下腳步,扭頭去看他。
「你故意,逗我。」
「沒有啊,我真的會發病,不信你看。」
周欲聲揪了下自己的黃毛,彎腰去逗路人牽著的狗。
我目瞪口呆,磕磕絆絆給路人道歉,慌忙去攔要牽著人家的狗跳舞的周欲聲。
他平時那麼兇,可是現在又為什麼那麼傻呢?
我沒忍住笑了。
「不想唱就不唱嘍,我給你唱得了,你甜甜的微笑就像……」
跑調了,還不如我呢。
「好,好了,我給你唱,小星星,可以嗎?」
后來在這條清冷的小道,我斷斷續續唱了一路的小星星,周欲聲也哼了一路。
到樓下,我唱得嗓子有些干。
「多喝水哦,同桌,你唱歌很好聽,還有,你笑起來,眼睛就像你唱的歌。」
我眨了眨眼睛,周欲聲凌亂的頭發在風中晃動,在昏暗的燈光下,就像輕輕跳舞的金色小麥穗。
他的眼睛也很亮,像小星星。
「謝謝你。」
周欲聲笑著看我,顯然在等我接下來的話。
我抓著衣角,絞盡腦汁。
「嗯……你可以不叫我,同桌,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的,理理。」
簡單的兩個字,在他的嘴中,感覺卻又那麼不一樣。
「姓……」我咬到舌尖,「姓呢?」
「我也姓周,自家人,喊姓多生疏啊。」
我臉頰飛上一抹紅。
他好討厭。
10
「理理,早上好。」
在第八次周欲聲這樣和我打招呼時,我放棄掙扎了。
「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我趴在桌子上,將寫滿「女子長跑」的草稿紙推了過去。
「你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