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吞口水，目光跟著片好的肉從餐車上了餐桌。

余光瞥見褚豪一直睨著我。

我想起剛才他說的話，于是微微欠身，靠到他身邊。

他當我有什麼要緊的悄悄話，也湊近了些。

「褚總，我倒是無所謂，但您別糟踐自己，怎麼看咱倆都不像兩口子。」

他抿唇，鼻息深沉，許久，久到我以為他接納了我的提議。

我縮回自己的位置，夾起一塊肉，正要下嘴，面前的人嘲弄道：

「有錢的時候叫我老公，如今我沒錢了，就當我什麼也不是了？」

我呆了，他什麼時候這麼不要臉了？

即便他聲音并不高，片鴨肉的師傅和一旁的布菜服務生也聽得一清二楚。

處處遭資本家擠兌的打工人，現在反倒成了個嫌貧愛富的壞女人。

這口氣咽不下去。

眼一閉牙一咬，我將那塊鴨肉放到他碗里，高聲應道：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都說了我養你啊！」

聞言，他垂著的睫毛掀起，露出水潤鴉青的眸。

兩瓣唇開啟，緩緩說了一句：「也行。」

9.

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假裝情侶了。

自從一年前我給他當了半年多的代駕女友，他這個癮是戒不掉了。

那會兒，我好不容易考到了駕照，在朋友圈里曬了照片，他就盯上了我。

他出了我三倍的工資，讓我開著他的車在他需要的時候去酒吧夜場接他。

他會倚在我身上，對同行的別的老板說：「女朋友管得嚴，我就不參加二場了。」

我扶他上車后他得寸進尺，要我幫他系安全帶。

「做戲做全套啊野姐……」

他閉著眼低聲提醒，但在外人看來，他已經醉死在副駕。

見我不為所動，他低聲強調：「三倍吶……」

我只好再探身過去，為他拉上安全帶。

他的嘴角上揚，一臉滿意。

對待我這個貧窮的財迷，他一向拿捏得當。

說起來也很感謝褚豪，給了我這個賺錢的機會。

半年時間，我就在郊區按揭了一套小房子了。

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10.

吃飽喝足，外面的車流也少了很多。

我們去停車場取車。

看著每小時二十元的停車費，忍著心痛又抽出了一張鈔票。

我這臺車落地都不到三萬。

價格不過褚豪家里最普通的一瓶酒。

難為他今天跟我一塊擠這麼一個小車。

褚豪卻讓我把鑰匙給他，說他來開車。

讓自己的老板給自己開車。

我惶恐。

但是我也只能聽他的。

只在心中不斷質疑他：「你認不認路？這個車你開不開得慣？」

他卻把我的車在市區開出了跑車的感覺。

熟門熟路地到了我們家的小區。

「老板牛逼」四個大字刻在了我的腦海。

不光能適應各種價位的車，并把破車開出帕拉梅拉的感覺。

還能熟記每個員工的家庭住址。

「你這個開車技術，還是別開這種老頭樂了，太危險。」

他在我崇拜的目光中給了我一句點評。

客觀又刻薄。

我一撇嘴，心想我哪來的錢！

真是「何不食肉糜」的褚扒皮。

11.

下了車，我把鑰匙給了褚豪：「老板，您先上樓，我去給您買點生活用品。」

他揚了揚眉毛：「一起啊？」

「不了不了…….」不能叫他一起，免得他亂買。

他卻推著我的后背大步向前：「你知道我什麼尺碼麼？」

什麼尺碼？

按一米九買唄，有啥看不出的？

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挾著進了小區邊的平價超市。

我手速飛快，往購物籃塞了些打折甩賣的 T 恤褲衩毛巾牙刷手動剃須刀。

合理控制成本。

卻見褚豪看著我：「就這些？」

「還缺什麼？」

嘴上這麼問著，但手上連忙用自助結賬機結賬。

生怕他再看上什麼玩意，增加我的賬單負荷。

「行吧。」

他提上袋子，走在了我前面。

轉而似乎有些高興：「我是第一個在你家里留宿的男人？」

我應和地點著頭：「不光是第一個留宿的男人，您是第一個留宿的人。」

「是麼？我見你買了房，請了公司大半的同事來你家打牌唱 k，還以為起碼有十來個人留宿過。」

12.

老板這話說得有些酸。

難不成，我請了同事來打德州撲克，沒請他，他嫉妒了？

真是個記仇的褚扒皮。

在家門口，褚豪頓了頓。

我等著他刻薄的話落下。

「你每天省吃儉用就是為了這…….」

他見我不言語，話頭一轉：「倒也還算溫馨。」

我一刻沒停，開始在客廳沙發套被子。

那個人像在自己家一樣打開了冰箱，拿出兩瓶啤酒，一屁股坐在了我還沒整理好的沙發床上。

「陳千野小姐。」

「怎麼了？」

「在你的想象里，誰會和你一起過下半輩子？」

他的聲音向來帶著三分溫柔，如今卸掉工作時間的職業硬殼，更是叫人骨酥肉麻。

我愣了愣，老實答：「我想象不出。」

他長長嘆了口氣起了兩瓶啤酒，遞給我一瓶。

他把自己陷進沙發：「也是，我在今天之前都沒想清楚這個問題……」

今天他該和白茉小姐結婚的。

想到他欠了白茉小姐兩年的房租，說不定會因為還不上錢被告上法庭，突然覺得他這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褚總，等會兒我把床單換一換，您睡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