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不慣他還能夠在這里睡得這麼舒服。
我想了想,從雜物箱里翻出個手電筒,支在自己脖子下面,再朝著瘸子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臉。
在他睜開的眼的瞬間,我開始翻白眼,五官扭曲,猴子抓地,驚聲尖叫,喝瘋猴子果汁。
瘸子驚得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以一種堪稱醫學奇跡的速度跳起來就往門外沖。
我追著他到了門口,猛地一個剎車反手將門鎖住,再隔著門板叫罵:「臭老登,我養你這麼久,就是為了讓你一天天在家里吃喝睡?」
想了想,我轉過身又從屋里面翻了個大麻袋給他扔了出去:「給老子撿瓶子去,天亮之前這個袋子要是裝不滿,回來有你好受的。」
我說完,也不管屋外拎著袋子一臉茫然的瘸子,轉身回屋里美美睡覺去了。
10
拿不到這學期的獎學金,我還是得靠自己的雙手積攢財富。
我騎著自行車飛馳過每一條大街小巷,當我停下身來時,腳邊的糨糊桶和手里的小廣告便會刷得飛快。
等到又一面墻被我糊滿之后,我拍下一張成品圖給老板發過去。
在成功拿到傭金之后,我飛速地撥打了他們對家的電話號碼:「喂,李老板嗎?你家常用的這片街區讓劉記開鎖給占了,什麼,全給它拆咯?好嘞。」
于是我利落地從背包里掏出社區橙馬褂換上,又開始了自己作為環衛工人一日的清掃工作。
就這樣干了滿滿一整天,我看著微信錢包令人愉悅的余額數目,心滿意足地蹬著自行車回家。
在經過學校不遠處一個小巷口的時候,我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被幾個人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你要不要點臉啊,我們養你這麼大,讓你去跟你親爺爺討點錢怎麼了?」
「當初你爸媽死了,你親爸那邊的親戚可是沒一個要收留你的,現在讓他們出點錢還不行了?」
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手里拿著根荊條,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的人身上抽,嘴里還在不停叫罵。
而她的身后,站著相同的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個看起來是她的丈夫,另外一個則是她的兒子。他個子高高的,模樣有點憨,一身的腱子肉,朝著地上的人咧開一口白牙笑,嘴里的話卻惡意滿滿。
他說:「嘿嘿,堂弟,你就聽媽的話,去搞點錢來給家里花唄。」
這個人正是秦康。
而地上還在被不停抽打著的清瘦男生,是葉宇軒。
葉宇軒和秦康竟然是堂兄弟,那打他的人應該就是葉宇軒的姨媽了。
難怪秦康不讓葉宇軒出器材室,他就真的不回家。
畢竟就算回了,只要秦康不開心,他還是會被打出去。
葉宇軒被他們踹翻在地上,泥灰混著碎石子擦進他還在流血的手掌上。
伴隨著女人手上的荊條揚起,「啪」又是一下,他平時一直戴著的那副黑框眼鏡被抽飛出去。
葉宇軒轉身去摸索眼鏡的瞬間,與我的視線相對上。
在那一瞬間,我終于想起了對葉宇軒那似有若無的熟悉感是出自哪里。
只是現在情況危急,來不及細想。
我壓低帽檐,猛地俯下身按緊車把手,對著他們直沖過去:「糞車來了!」
葉宇軒的姨媽他們聽到這句話,剛要側身避開,就被停在他們跟前的我掄起兩個糨糊桶進行了一個天降正義。
隨后我回頭向還在地上找眼鏡的葉宇軒大喊一聲:「上車。」
男生聽了這話,循著聲音,本能地將手遞了過來。
車子的兩個輪子被我蹬出了鬼火的氣勢,遠遠地將秦家人的叫罵聲甩在后面。
一直到蹬回學校里,我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葉宇軒手里拿著他被摔變形的鏡框,笨拙地想要將它調好。
可最后戴在臉上的,依舊是副歪歪扭扭的滑稽模樣。
「薛、薛同學,謝謝你又幫了我……」葉宇軒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神情,小聲開了口。
裂出花紋的鏡片后,是他逐漸濕潤的眼睛。
「葉宇軒。」我仔細端詳著他,發現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看。
于是我跟他講:「你把劉海撈起來我看看。」
葉宇軒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提這樣的要求,但還是老實照做了。
等他摘下眼鏡,又撈起劉海,一張還略顯青澀稚嫩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有關于他的印象,也浮出水面。
11
在原身的記憶里,這張臉曾經給她留下過深刻印象。
當初在日復一日的家庭暴力和校園霸凌下,原身曾經想到過自殺。
可是還沒來得及等她付諸實行,學校里就已經先出了一起學生跳樓的惡性事件。
學校還沒來得及將丑聞壓下,那名學生的家屬便成日來學校里鬧事。
家屬將學生的遺照印成了宣傳單,貼滿了整個學校的外墻,逢人就往手里塞一張。
原身自然也被塞了這樣一張照片,照片上男孩的五官稚氣,眉眼清澈。
正是眼前的葉宇軒。
就是這一次的經歷,讓原身最終打消了自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