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一秒,松開我,理了理自己的領結。
朝我笑。
「我會給你約好心理醫生的。」
「這幾天,你先回家吧,別參與行動了。」
18
秋雨打濕了一地回家的路。
我不知道傅伯恒在哪,以隊長的手段,他說不定早就遭遇了不測。
只是,我不免想起。
最后在東南亞的那些日子,傅伯恒是不是早就已經想起了很多?
他最后要跟我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
如果我聽他說完了,那麼現在的局面會不會不一樣?
傅伯恒,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該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嗎?
一路上想了太多事情,密密麻麻的絲線要將我腦袋給擠炸。
可當我拿鑰匙打開久別的家門時。
心中的警鈴拉起。
開玩笑,在東南亞做了這麼多年臥底,我沒點反偵察意識根本活不到現在。
門鎖被人動過,玄關的拖鞋也有錯位。
我第一反應是轉身。
可還沒開始跑,就被人從身后拿麻繩勒住了脖頸。
下死手啊。
我踢倒了鞋架,抽出一邊的鞋拔子甩那人臉上。
身旁傳來了一聲悶哼,可我還沒來得及脫身,就被另一個人摁住腦袋往墻上砸。
視線逐漸適應昏暗,我屋子里到底藏了幾個人啊。
就這麼急著致我于死地?
我轉身往門外跑,身后的人窮追不舍。
他們全部蒙著臉,手上拿著兇器。
我在警校時格斗成績非常好。
可是一個兩個還好,現在直接雙拳難敵四手。
我被人掐著脖子摁在了窗臺外。
看著底下綽綽的樹影,路燈明明暗暗,十一樓高,我摔下去就尸骨無存。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證明隊長是壞人的證據。
可我這麼一試探,他就技能全放了。
他到底有多怕。
就在我整個人被拎到窗臺外的那一剎那。
身后,傳來了簌簌的電擊聲。
19
無邊黑夜里。
我與穿著黑色帽衫的男人對視。
幾天不見他似乎臉龐更沒血色了,像是一揉就能被人給挑破。
幾個人躺倒在他腳邊呻吟。
「傅伯恒。」
我喊他。
……你的腹部好像流了很多血。
我話沒有說完,他轉身就走。
「你等等!」
我跌跌撞撞地想要追他,可他越走越快。
于是這又變成了一場追逐。
我倆穿梭在老舊小區的樓道,野狗的叫聲劃破月亮。
肚子傳來淡淡的疼痛,我捂著肚子跟上他,他比黑衣人還好追,因為他的身后留下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我追他追到了小區的停車場。
一到晚上這里簡直堆滿了汽車,我和他在各種老式車輛間游離。
我舉起了槍,揚聲。
「傅伯恒,逃跑下去不是辦法。」
「你應該跟我回隊里。」
「我相信組織不會冤枉任何一名好人……」
我的腰腹被人抵住。
從車窗的玻璃中,我看見他就在我身后。
「小乖,我是警察。」
「我是個警察你知道嗎,你肯定以為我瘋了,可我是個警察……」
男人聲音沙啞,帶著窺不見的倉皇和破亂。
「我干了什麼,小乖……」
「我該怎麼辦……」
「小乖,沒有人會相信我。」
「我沒法證明自己是警察了,我做了那麼多錯事。」
不是你的錯。
我想說些什麼,可我張不開口,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也在懷疑。
沒有證據。這世界上最后一份名單被刪除了,誰都沒有證據。
于是他無措地對上我的雙眼,他崩潰了。
他轉身就走。
「你別跑!」
我追著他。
燈影將我們的影子拉得細長。
破碎,又晃動。
無論怎樣,我必須得把你帶回去。
所以,我只好采取強制措施了。
我逮到他就給了他一拳,跟他扭打在地上。
都這樣了,他還是下意識護著我沒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劃傷。
肚子又傳來劇痛,我遲疑了一下。
他立馬起身往一輛大巴車上跑,敲碎玻璃鉆了進去。
我強忍著惡心反胃的沖動,追上他。
跳上車,在一排黑暗中摸索。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大力。
其實當時,我完全能躲開的。
可是肚子不知為何狠痛了起來,我一躲閃,被人摁在了椅子上。
「傅伯恒。」
我喊他。
他毫不猶豫地拿領帶將我的雙手綁了起來。
「我肚子有點難受,我……」
黑夜的倉皇間,我望著他。
很多年后我都會想起他的眼神。
像被人拋棄的,知道自己下一秒會被人毒死的野狗一樣。
他從我的口袋里抽出手機,幫我撥通了同事的電話,丟在我的身邊,
轉身踹開車窗跳進了茫茫夜色里。
20
「江警官,傅伯恒跑了。」
「隊長也不見了,現在局里亂成一鍋粥。」
「上面很重視。」
「咳咳,我知道……」
我被人松了綁,跑到路燈下吐。
摸了摸口袋,苦笑。
「我的配槍也被傅伯恒搶走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各局里的同事被連夜叫起來開會。
這件事鬧得很大,不僅因為其目標是才關押的嫌疑人。
還因為,就在一小時二十分鐘,
已經確定隊長被傅伯恒劫持了。
無人機的畫面中,一座廢棄廠房的屋頂,傅伯恒滿身是血,路都走不穩。
拿我的配槍,正抵著隊長的頭。
我隨警車一齊趕往案發現場。
霓虹的燈光匯成一片聲色,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大雨。
像是要將血和一切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