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實話,我害怕傅今朝。
十四歲,我撞見他在四樓的佛堂打人,一腳把人的腿骨給跺碎了。
打完人,靠在椅子上,沖我招手:「來給舅舅讀段經。」
所以說他這人變態。
剛斷了人的骨頭,轉頭又要聽人念經。
我腦子里總想著那個人的腿骨。
被傅今朝踢斷的時候,「咔嚓」一聲,聽著都牙酸。
所以,專不下心,總讀錯字。
傅今朝嘆了口氣,把我抱到懷里,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背:「別怕,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舅舅的外甥。只要你聽話,舅舅永遠都疼你。」
所以,傅今朝疼我是有要求的。
我必須是他外甥,又聽他的話,他才疼我。
我要不是他外甥,他也會踩斷我的腿骨。
所以,我愿意給傅今朝當一輩子外甥。
如果他能一直這麼有錢的話。
直到放學回家的前一秒,我都是這麼想的。
推開門,我就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
4
家里來人了,門口的鞋多了一雙。
洗舊了的白球鞋。
客廳里傳來人聲,除了傅今朝,還有一個模糊的少年音。
沖到客廳里,我看到傅今朝疊腿坐在沙發上,旁邊坐著一個穿校服的少年。
和我差不多,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臉。
但又和我不一樣。
他干凈,妥帖,沒有亂七八糟的頭發和文身。
看起來更像傅今朝的外甥,更像柳念河口中那個女人的兒子。
桌子上放著一份領養書,那樣的領養書,我也有一份。
大概我出現得太突兀,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兩雙眼睛都落在我身上,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好像,是我闖進了他們的世界。
我大概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無非是……找錯人了。
良久,傅今朝打破了沉默:「回來了。」
「我累了,要去睡覺。」
我快步往房間走。
不想再被拋棄,不想再回到南區,不想跟狗爭東西吃。
養了我就要養一輩子!
「小北。」傅今朝偏不讓我逃避,「不急。」
又對管家說:「李叔,去幫小北收拾東西……」
「不用。」我轉身打斷他,「我自己會走。」
我惡狠狠地沖傅今朝說:「你不趕我我也會走,早就受不了你這控制欲爆棚的老變態了,頭發不讓染,戀愛不讓談,我十八你二十八,跟你住一塊簡直提前步入中老年……」
「搬到三樓,我房間隔壁。一樓的房間給云景住。」
傅今朝聽了一會兒,慢吞吞地接上后半句。
?
不趕我?
還給我升咖?
我站那想了半天怎麼把剛剛的話圓回來。
不然憑傅今朝那小心眼子,過后肯定要收拾我。
而且我現在也不是他外甥了,我怕他一生氣把我的腿踢斷嘍。
骨氣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服個軟算了。
還沒開口,那人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紅著臉對傅今朝說:「舅舅,小北不愿意的話,我到三樓去住吧。小北本就住在一樓房間,我不該和他搶,我住哪里都可以的。」
?
不是,哥,你……
傅今朝默了片刻,目光從我身上劃過,落在他身上,懶散地抬了抬唇,勾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夸贊:「還是小景懂事。」
好好好。
小景懂事是吧?
他讓我剪頭我剪頭,讓我分手我分手,到頭來還「小景懂事」~
外人和外甥比不著是吧。
呵。
氣炸了。
5
云景住進來之后,傅今朝很少再管教我。
甚至都不叫我上樓去給他念佛經了。
要知道,以前他可是三天一次,一次都不能斷。
距離上次念經已經七天了,傅今朝都沒動靜。
直到我撞見云景從四樓下來。
我心里很不舒服,又覺得沒趣兒。
都是外甥,都長嘴了,我能讀,云景自然也能讀。
況且,傅今朝喜歡乖的,我明顯不夠乖。
既然傅今朝不管我,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到文身店打洞,搞了個舌釘。
鬼混到半夜才回家,幸好別墅里已經滅燈了。
我脫了鞋,小心翼翼地往房間走。
成功進門后,舒了一口氣。
反應過來后自嘲地一笑:「怕什麼,那老變態才沒空管你!」
剛說完,黑洞洞的房間亮了起來。
傅今朝的聲音鬼一樣在身后響起:「老變態?」
在做夢。
對,在做夢。
我默默摸上門把手,準備跑路。
等他消氣再回來。
「今天你出了這個門,明天我就給你買輪椅。」
我縮手,轉身,跪下:「舅舅,我錯了。」
傅今朝一身正裝,還涂了發膠,整整齊齊地坐在我房間的圈椅里,神情很淡,但我桌子上好好的魔方碎成了零件。
完蛋,都氣到拆魔方了。
「去哪兒了?」
「粗去玩了。」
這該死的大舌頭!
果然,傅今朝的嘴角又壓一些:「我等你吃飯,等了四個小時。」
笑意溫和,陰陽怪氣:「小北,你比我忙。」
「云景也可以陪你吃飯。」
等我干什麼?你不是有外甥嗎?
你外甥可比我懂事多了。
傅今朝沒有說話,垂眸,手指翻飛,快速把魔方組裝好。
擱下魔方時,李叔敲響房門,送來了兩碗面。
傅今朝沖我招了招手:「過來陪舅舅吃飯。」
按理說,我應該順著臺階下了。
可我看著那熱騰騰的面只覺得舌頭疼。
于是說:「我還是跪著吧。
」
傅今朝偏頭看過來:「不愿意?」
我打了個激靈,迅速站起來,跑過去陪他吃面。
剛到嘴里就疼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