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宮墨被龍七爺拉著出天坑時,外婆還在坑邊,不停地巫舞念咒。
宮黛有一點說錯了,外婆確實沒天賦,幾十年沒煉出個本命蠱。
可她也確實努力,沒有十分的天賦,卻有十分的毅力,幾十年沒有放棄過對巫蠱之術的研究。
01
我們爬上來,剛喘息沒多久,就聽到「嘩」的一聲。
一棵巨大的槐樹,直接從天坑下面沖天而起。
不過樹上,纏滿了各種花藤,死死勒纏著,似乎要纏死大樹,吸盡養分。
暫時沒有見到宮黛和顧誠,其他的蠱蟲應該是回礦洞深處了。
樹蠱要和這蝶戀花的花蠱爭斗,暫時沒有輸贏。
外婆臉上黑腫未消,朝我和宮墨道:「開始吧。」
這樹蠱,是用云凡和阿羅的精血,七十年前養的。
要壯蠱性,也得是蠱主的精血。
而且,其他的,我和宮墨暫時也不會。
所以渾身是傷,我們還是依舊得放血。
血水一滴到樹葉上,立馬被吸收了。
同時,金蠶蠱、黑蛇蠱也都爬了出來,順著樹葉,爬上了老樹,爬上了花藤。
只要它們爬過的地方,花藤整根就枯萎衰敗。
斗蠱,尤其是這麼厲害且大的蠱,是一個長時間的問題。
一旦宮黛沒有完全失敗,沒有被這樹蠱吞噬,她又會借著本命蠱,恢復成人。
到那時,新仇舊恨,怕不會再戲弄著我們玩而輕敵,會直接下殺手。
我們不敢松懈,龍七爺拿出他前一天藏在這里的背簍,先把我和宮墨身上的毒粉清洗了,又給了些補氣血的藥。
然后由外婆帶領,我拿著銀鈴,宮墨吹著牛角,龍七爺握著煙桿,圍著這天坑開始巫舞,同時還要用苗語唱著歌驅蠱放蠱。
原先我是不會苗語的,可看著天坑還在一點點往上長的參天大樹,以及那順著樹干蜿蜒爬伸的花藤,聽著外婆高聲吟唱,我好像真的會了。
一行四人,圍繞著天坑,邊舞邊唱,不知道過了多久,日頭偏西,又一點點變紅。
天坑不遠處,突然「砰」的一聲響,陷落了一大塊。
宮墨忙一把拉住我,將我護在懷里。
龍七爺往坑里看了一眼,輕嘆了口氣:「成了!」
只見那樹蠱之上,盡是茂盛的枝葉,纏本纏著的花藤,枯敗如灰。
「回去吧。」外婆看了一眼天色,輕聲道,「蠱崖,真的沒了。今晚該崩的崩,該陷的陷,一切都過去了。」
就在離去前,宮墨和我看著那從天坑中沖天而起的樹蠱,順著樹干往下,除了遒勁盤纏著的樹根,什麼都沒有。
宮墨嘆了口氣,拉著我,輕聲道:「回吧。」
顧明是受宮黛蝶戀花所迷的,也算是她養的蠱。
顧誠,更是她做造畜和蠱術養出來的蠱人。
只要宮黛死了,他們都沒得活。
可我想到顧誠最后沖出來,抱住她,喊的那一聲「媽」,心頭也是說不出的酸澀。
龍七爺吆喝了一聲:「回去咯,餓得要死。事情搞定了,明天抓田雞,我給你們做米粉蒸田雞!」
02
回到吊腳樓時,已經是大半夜了。
我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疲憊得懵懂麻木。
因為從來沒有走過這麼多山路,腳底板長滿了水泡。
走回來的時候,一路精神緊繃沒感覺,回來一坐下,就感覺腳底板痛得像踩著燒紅的鐵板。
外婆先幫我處理了腳踝被花藤毒刺扎出來的傷口,讓我泡個腳,把水泡挑了再睡,要不然明天一早起來,萬一化膿了就更痛。
至于蠱毒入體,有金蠶蠱入體,她倒是不擔心。
泡腳的時候,她就幫我熬上藥浴,畢竟沾了一身的毒蝶粉,還是洗一洗舒服。
可我泡著腳,不知道怎麼地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身上一身的藥草味,清清涼涼的,腳底板也涼涼的。
腳踝處,用紗布綁著敷了搗成泥的草藥。
一睜眼,就是金蠶蠱那小金豆擠在雙眼中間,吱吱地叫喚。
看得出來,找到主人,它很開心。
可我,得擠成斗雞眼,才能看到它。
只得伸手,讓它跳到手背上。
起身端起床邊留的水,一口氣喝完,習慣性地趴在陽臺上往下看。
龍七爺正和圍在吊腳樓外的一群人說什麼。
外婆坐在院角挑選著草藥,神色寧靜,已經沒了那黑腫的顏色。
廚房邊上,宮墨一身苗裝,正在炒菜,嗆人的辣椒味伴著臘肉的鮮香直接飄了上來,我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他立馬抬頭,朝我看了過來,咧嘴笑了一下。
這一笑,帶著一股子淳實厚重,明顯不同于宮墨舉手投足間的儒雅篤定。
我朝他笑了笑,可跟著心頭卻發著梗。
宮黛死了。
那她下的那些蠱也好,咒也罷,也都會隨之消失。
不只包括顧明顧誠的性命,也包括她在宮墨身上的忘情蠱咒。
有夢情蠱在,宮墨至少會記起,前世阿羅和云凡的情愛。
或者,夢情蠱還會把這十年來,我和他夜夜歡好的記憶,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他。
宮黛說得沒錯。
他守身如玉。
我……
狂蜂浪蝶啊!
現在這樣的情況,還真的是尷尬啊!
外婆見宮墨往上看,也跟著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