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說:不要貪玩,你忘了你要去找的東西了麼,快去吧,天都要黑了。
周鵬抬頭,又大又彎的月亮赫然掛在頭上。他趕緊鉆進樹林,一棟古建筑房子的虛影,立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找到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問:你看見了什麼?
房子,有很多門的房子。
熟悉的聲音說:原來你是要回家,去吧,快去找找自己的房間,天已經黑了。
原來是到家了。
眼前房子的虛影漸漸變得真實,老洋鐘噠噠噠的聲音,仆人的竊竊私語,修剪花草樹木的咔噠聲。
周鵬還聽見了周爺爺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他肯定又是想嘮叨自己。
周鵬撇撇嘴,邁開小短腿就跑。
他跑到那些房門前,房門有大有小,全部都在爭先恐后的和自己打招呼,熱情的讓他推門進去。
最后有三扇差不多大小的門,擠開了其他的門,并排站到了周鵬面前。
紅色的門里傳來嘈雜的聲音,白色的門里一片寂靜,黑色色的門里有歡快的童聲。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選一個吧,我喜歡黑色,你覺得呢。
周鵬抬手便推開了紅色的門。
一條人煙稀少又偏僻的小山道,人們推著車,牽著牲口,用夾雜著普通話的方言,邊走邊說。
一只粗糙的大手緊緊的拉著周鵬肉乎乎的小手,扯的他手臂發疼。
“爺買了肉,回去就煮給小孫孫吃先報,生病了,給你補補…”大手是感覺到了他的掙扎,停頓了下來。
然后掐著周鵬的腋下,將他整個甩起,放到了一旁的毛驢背上:“莫怕莫怕,驢叔叔乖乖…”
周鵬慌張的抓扯著驢脖子上的長毛。
他們很快進了村,到了家。
有女人帶著幾個孩子迎出來:“阿爸,縣城里的醫生咋說的?”
“…驚魂了,醫生也不得用,明兒去后山溝里找于婆婆。”
女人聲音里透露著害怕:“于婆婆…害人的,阿爸,小娃娃能吃能睡的,在家里養著就是…”
一個高大的男人過來。
他將周鵬從驢背上攬下來,獻寶似的塞了條滑溜溜小蛇到他手里。拍著他的頭頂樂呵呵道:“這個沒牙嘍,小兒拿著玩吧。”
周鵬嚇的打了個哆嗦,一把將手里的蛇扔掉。
旁邊的大孩子們爭搶著撿了起來,在院子里,小山村里,追逐打鬧。
低矮的瓦屋堂前,坐了一大家的人,他們吃著自家種的菜,熏制的野味,和城里買回來的大豬肉塊。
有菜莖太老了,野味太硬太咸,豬肉太肥…
周鵬看著碗里的大肥肉,想吐。
“挑食長不高呀。”一雙筷子出現,夾走了周鵬碗里的菜。
是那個女人。
她挑走那些東西后,重新選了些菜心和雞蛋放到周鵬碗里。
然后,她又挑了塊帶半塊瘦肉的肥肉,自己咬下肥肉,吐出瘦肉要給周鵬。
周鵬蓋住自己的碗,強烈抗拒:“我不要。”
“咋有小娃不愛吃肉捏。”女人感慨著把瘦肉吃了。
這里只有幾十戶人家,周鵬所在的這戶人家的兩位老人都還健在,他們年齡雖然大卻非常勤勞,還能干活。
老人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十幾個孫輩。
他們吃的東西,穿的衣服,以及個人的衛生情況,都讓周鵬很不習慣。
他一邊抗拒一邊融入,慢慢學會了爬樹摘果子,下河游泳摸魚,上山爪野味…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年…
又是一年冬天,雪不是很大,但很冷,夜里外面響起了犬吠聲,叫喊聲,砰砰砰聲。
男人快速的套上衣服,低聲說了幾句話后,開門離開。
女人慌忙的去插上了房門,讓孩子們趕緊穿好衣服,跟著自己出門。
她來到房子側面,扒開柴草,掀開柴草下的幾塊板子,板子下面是個臉盆大的洞口,她低聲催促大家:
“快進去,娘不叫你們出來,都莫要吱聲。”
地窖里面不冷,但很黑,還很擁擠,屁股下面的山芋坐著也不舒服。
周鵬感到氣悶。
女人一直沒回來叫他們出地窖,孩子們是被一些黑影找到了。
那些黑影很高大,說的話和周鵬,和山里的人說的都不一樣。
他們大聲的嘲笑著孩子們藏的地方愚蠢,然后砰!砰!砰!…
曾經帶著自己玩鬧的大孩子們,一個一個的倒了下去。
溫熱的鮮血濺在了周鵬的臉上。
好紅。
是那些黑影殺了大孩子們,只留下了一個呆呆傻傻的周鵬。
他們說:“是這個吧。”
“是他,不是那邊追的緊,也不會丟在這里。”
“趕緊帶走吧,去了南邊就好。”
一塊黑布突然從周鵬的頭上罩了下來。
他又出現在了那三道門前。
熟悉的聲音說:“要不要去白門看看?”
周鵬固執的重新推開紅門。
同樣的山路,驢子,咬了一半的瘦肉,酸甜的山果,和大孩子們一起烤魚,烤豆子,烤地瓜…
然后,又是熟悉的槍聲,溫熱的紅血。
一次,兩次,三次…
周鵬也不知道自己進去了多少次。
哪怕他提前告訴大家有壞人來了,卻依舊無法改變命運的軌跡。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其他門里也許會有辦法,為什麼不試試呢,反正你也能在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