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能寄生在死人身體里的小妖,意外鉆進了一個剛死不久的新娘身體里。
她嫁的那個窮秀才愛她如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
我每日小心翼翼,生怕露餡。
可我發現,他的新娘原本是想要在新婚日殺死他的。
而他也早就知道,我其實是妖。
1
我附身在許三秋身上時,她已經死了。
那天是她的出嫁日,行頭很寒酸,只有一頂漏雨的花轎。
不料出嫁那天山體滑坡,轎夫見勢不妙直接將轎子扔下跑了。
許三秋連同花轎一起被埋在了滾石泥土之下。
附在許三秋身上前,我正在被一個黃毛道士追殺。
感知到有新鮮的尸體,我便一股腦鉆了進去。
原本想等那道士走了我便離開的,沒想到李溫鈺徒手在刨了整整兩個時辰,刨得雙手血肉模糊,挖出了她的尸體。
我愣生生硬躺了三天沒敢睜眼,想等他把尸體拿去下葬好跑路。
可是李溫鈺整日抱著我,一聲又一聲地喚我:「小三秋,快醒醒。」
人人都說那秀才瘋了,整日守著個尸體過活。
他的聲音真是好聽,溫潤醇厚,帶著微顫的哭腔。
我終是心軟了。
我悠悠睜開眼時,旁邊正在勸李溫鈺將我下葬的眾人一個個嚇得面色灰白。
個別膽小的村婦直接嚎著嗓子大叫起來,說我詐尸了,是鬼。
被他們猜中了個大半,我不是鬼,但是妖。
我們這一類妖叫孚女。
孚女由氣所化,人的活氣,怨氣,怒氣積累到了某種程度,就會孕育出我們。
孚女沒有名字,別的妖鬼便常以我們誕生的時節來稱呼我們。
我化形時是秋三月,所以我的名字也叫三秋。
和死去的許三秋同名。
我枕著李溫鈺溫暖的臂彎,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
茅屋內原本滿滿的一大屋子人,被我這麼一看,直接嚇走了大半。
「好餓。」
我摸了摸肚子,可憐兮兮地望著李溫鈺。
屋內剩下一半人在我開口說話后,嚇得屁滾尿流邊地跑邊叫:「別吃我……別吃我!」
方才還滿當當的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我揚頭看著李溫鈺,和他大眼瞪小眼。
許是太過震驚,李溫鈺愣了許久才顫顫巍巍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確認我真的是活著后,他猛地收緊臂彎,將我緊緊抱在懷里。
耳側傳來李溫鈺壓抑的哭聲。
他喃喃道:「三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丟下我。」
溫熱的液體一滴接著一滴落在我的手背。
燙得我莫名耳根發熱。
「……」
李溫鈺好像真的愛慘了許三秋。
但他不知道,他的三秋已經死了,現在寄生在她身體里的只是個孚女。
2
一開始,我并不想以許三秋的身份留在李溫鈺身邊。
睜開眼前,我默默發誓,看清他長什麼樣后就走。
吃了一只他給我燉的雞后,我又發誓,等把他家里的雞都吃光我就走。
可當李溫鈺真的殺了家里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雞要給我吃時,我心慌了。
我看著盤子里燉得軟爛的雞肉,忍不住責怪他:「你是不是傻呀。」
李溫鈺將雞肉撕成小塊遞到我唇邊,溫溫柔柔地笑著:「明日我多抄幾本書,總會有的。」
「給三秋養身體是頭等大事。」
「……」
我一時語塞。
我這幾日能下床,卻不會走路,李溫鈺以為我傷著了內里。
其實我身體本就沒什麼大礙,不會走路也只是因為我根本沒走過路,所以不會走。
畢竟我們孚女都是用飄的。
他除了每日扶著我下床教我走路外,一個接一個的大夫被請到了這個小茅屋里。
村里有些名氣的大夫都被請了一遍,沒有一個看出我到底哪里有問題。
李溫鈺還是放心不下,做了些烙餅還有肉包子放在我的床頭后,拿著家里僅有的幾兩銀子就出了門。
他說他要去縣里給我請大夫看病。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一場暴雨,茅屋的屋頂被風掀翻,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里。
我看見李溫鈺平日里寶貝似的珍藏的書籍被雨淋濕,又急又燥地捏了個訣將他的書護了起來,然后跌跌撞撞地下床去找他。
孚女雖是妖,但妖力不強。
孕育出我的也不是什麼滔天的怨氣,所以我的妖力在孚女中也是最低的一檔。
要不是那天捉我的是個屁大點的黃毛小道士,我是不可能逃脫的。
附身在人類身上,原本低微的妖力折了幾折,能發揮出來的少之又少。
我手中燃起螢火,在泥濘的暴雨中一聲聲呼喚李溫鈺的名字。
還不習慣這副人類的身軀,我走兩步就得摔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他可能會死,心口就密密麻麻地開始疼。
姑且先算作是我被他做得好吃的收買了吧。
我不想看到李溫鈺死。
3
找到昏倒在山腰的李溫鈺時,我早就摔得滿身是泥。
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萬分慶幸。
幸好李溫鈺沒死。
我背著李溫鈺艱難地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傳來粗獷的獰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