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餓又冷,心中將李溫鈺罵了無數遍。
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種心有靈犀,第二日的時候,李溫鈺來居然看我了。
他給我帶了我最愛吃的燉雞肉,還有一身溫暖的衣物。
兩個丫鬟七手八腳地幫我換好衣服,李溫鈺走到我面前,動作輕柔地替我理了理毛領。
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雞肉,咬牙瞪他:「我就叫三秋,只準許三秋叫這個名字不準我叫了?」
「我死了也要罵你,一天罵你八百遍。」
似乎是我牙尖嘴利的模樣逗笑了他,李溫鈺居然輕輕笑出了聲。
我還以為他會像夢里一樣質問我,是不是我殺了許三秋,結果他居然什麼都沒問。
也是,現在問不問也沒什麼區別了。
反正我現在要被拿去獻祭換回許三秋了。
況且我說什麼他會相信嗎?
反正也不會相信,還不如趁此機會多吃點,免得做個餓死鬼。
我一個勁地吃肉,也不搭理他。
李溫鈺沉默地看著我,趁丫鬟收拾東西的空當,他突然湊近我,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三秋,信我。」
我猛地抬頭看他。
李溫鈺神色冷淡,仿佛我方才聽到的那一句只是幻聽。
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還是說給許三秋聽的?
肯定是說給許三秋聽的。
讓她相信他一定能殺了我,換回她。
我看著李溫鈺離去的背影,自嘲地想。
我沒自信在我和許三秋之間,他會選擇我。
畢竟他先前對我的所有喜歡,所有溫情,都是在誤以為我是許三秋的基礎之上。
15
七天很快便過去,許府花園中早就用桃木搭建了一個簡陋的祭壇。
我被幾個小廝壓著綁在了桃木架上,這一副架勢,像是要將我活活燒死一樣。
許府的人圍著我站了一圈,窸窸窣窣地在討論些什麼。
無非都是些我是妖怪,要把我殺了換回真正的許三秋之類的話。
李溫鈺站在人群之中,神色冷淡地掃了我一眼。
不過他握緊的拳頭卻出賣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李溫鈺特意叮囑過,被關的那幾天我都有肉吃,有毛茸茸的衣服穿。
臨死,也算過了幾天好日子。
我沖李溫鈺大喊:「苦日子都是我陪你熬了,好日子都給許三秋過了,真是不公平。」
「你讓許三秋也給我立塊碑,記得每天燒紙錢,畢竟我她死了我也給她立了一個碑,還囑咐趙大娘逢年過節給她燒紙錢。」
「你們都不是好人,但我是個好妖。」
「我恨死你了,我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你!」
說著說著,眼眶不自覺就紅了。
我想我下輩子也不要當好妖了,不然死得可夠冤屈的。
不過,我應該也沒有下一世了。
人和妖不同,妖要是灰飛煙滅了不會變成鬼,而是會真徹底消失。
李溫鈺的掌心有鮮血不斷滲出來,他握拳握得太用力,指甲都陷進了肉里。
我閉上眼不再看他,安心受死。
那道士在祭壇前點燃了三炷香,又拿著桃木劍胡亂揮舞著念咒。
身上綁著符咒的繩子正在收緊,巨大的痛苦過后,無數妖力迅速在我體內匯聚。
我的妖力,回來了。
雖然沒多少, 但是聊勝于無。
我扭動了一下身體,啪嚓一聲,身上綁著的繩子都盡數斷裂。
那道士收了劍,冷冷道:「好消息好消息,許姑娘的亡魂沒有如輪回,現在被喚回來了,妖物已被誅殺。」
雖然嘴上喊著好消息,但是他的聲音可是一點都聽不出高興。
怎麼回事?
難道那個小道士修為太淺,儀式沒成功?
管他的,逃命要緊。
我正準備鉆出許三秋的身體逃走,一雙手突然將我攬入懷中。
李溫鈺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祭壇,顫聲喚我:「三秋,你回來了。」
我咬牙,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惡狠狠道:「沒想到吧,還是我。」
我推了他一把,發現推不動。
李溫鈺伸手捂住我的唇,向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小聲在我耳邊呢喃:「我知道。」
16
后來我才知道,李溫鈺從來沒有想過拿我換回許三秋。
我被關的那七日,他日日都去找那道士交談。
他說:「人不一定好人, 妖也不一定是壞妖。」
「你年紀尚小,對是非善惡的評判標準太過絕對淺顯。」
那道士對李溫鈺說他年紀這回事很不服:「你怎麼知道不是她殺了真正的許小姐,搶了這具身體?」
李溫鈺只是笑,「因為我信她。」
「你信她,我不信她,人妖殊途,如果真的是她殺了人,難道真正死去的許小姐就不冤嗎?」
「我只知她是我的妻,她是人是妖并不重要。」
「我看你是被妖物迷了眼,我這里還有兩道符,你拿去用用。」
「……」
兩人誰也不服誰,就這麼僵持了好幾天。
事情的轉機是許芷安為了嫁給李溫鈺,找他說了當初許三秋買兇殺他的事情。
當時那小道士也在,兩人正在辯駁人妖好壞。
許芷安還以為這樣就能讓李溫鈺恨上許三秋,放棄換回她的想法。
沒想到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對她道了聲:「多謝。」
反倒是旁邊那個她找來的道士臉色一陣灰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