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著「許郎」二字,又看到我爹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頓覺不妙。
我小聲問道:「爹爹,你不會始亂終棄了吧?」
我暗暗想道,只要我爹一點頭,我就大義滅親把他推出去。
我爹抬手就給我了一記爆栗,又壓低聲音道:「姜采言,你能不能想點你爹的好,你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還有心思兒女情長。」
我點頭,「這倒也是,你成天就想著靠不正當的方式升官發財,確實沒有心思鉆研別的。」
「待會兒給你說。」我爹又給我一記爆栗。
我們兩人貼著墻根猥瑣地往里走,直到徹底離開美婦人的視線才敢站起來。
我把他帶到了我住的客棧,他坐在椅子上剛擺好了講故事的姿態,陳珣推門而入,干脆利落地跪到他腳邊。
「姜叔,小侄知錯。」
我爹陰笑一聲,表情略顯扭曲,對著我道:「乖寶出去玩會兒,待會再給你講睡前故事。」
我看向陳珣,他輕輕點頭。
一直到晚上,兩人才從房間里出來。
我坐在大堂里咬著筷子,就看到我爹神采奕奕地下樓梯,陳珣狗腿地跟在他身后噓寒問暖。
我爹邊吃飯,邊說了他和那個美婦人的事。
去年冬日他得到我的消息后,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開春就想來找我,不料剛到臨訾就遇惡霸調戲良家婦女,我爹雖無文學造詣,卻有匹夫之勇。
他以一敵五,打跑了惡霸和他的狗腿子們。
同時他得到不輕的傷和被救婦女的芳心。
「呀!岳父大人枯木逢第五春,實在是魅力不減,英勇無畏。」
陳珣聽到這里,眼珠一轉想拍個馬屁,不想拍到了馬蹄上。
我爹當即給他一個他最愛吃的爆栗。
「嗚嗚嗚。」
我說:「挺好的啊。」
我爹斜我一眼,聲音小了許多,「那位夫人是長公主殿下。」
我眼睛一亮,當即決定賣父求榮,「好事啊爹爹,一人賣身,全家升天。」
陳珣捧著肚子道:「我心里有些五谷雜糧。」
我爹給了我一筷子,并糾正了陳珣的用詞。
「好個頭,五味雜陳。」
「爹爹,陳珣的意思是他要去茅房。」
「......」
談話間,長公主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此刻,我的頭腦清醒不少。
賣父雖好,但我爹存在一個致命問題——克妻。
「爹爹,我有點害怕。」
「你爹也害怕,安陽縣見。」我爹朝我眨了下眼,貓著腰跑了。
我:「......」
19
小半個月后,我和陳珣回到安陽縣。
他回家第一件事是挨打,第二件事是帶著家人上門提親。
我爹不同意,又把他打了一頓。
陳伯父在一旁拍著手說打得好。
他捂著屁股,笑得傻兮兮地說還要來。
我坐在樹上,看著他一瘸一拐離開的身影,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錯。
我對著哼著小曲,從樹下路過的我爹道:「爹爹,你別欺負他了,之前他也不是故意離開的。」
我爹「哼」了一聲,「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的閨女可不是那麼好娶的,不然不知道珍惜。」
「他會的。」
「姜采言,你這還沒嫁過去呢,能不能有點骨氣,之前那個謝......」他看了下我的臉色,聲音弱下許多,「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呀,我和他本來就有婚約的嘛。」
「這個好說,你爹臉皮厚,毀婚簡單得很。你若喜歡姓謝那小子,天涯海角我都把你給綁來。」
「......」
為了不讓我爹擔心,在淵明城的事,我都是撿好的說,所以他并不知道謝扶危的真實身份,我怕嚇到他,也沒打算告訴他。
我無奈扶額,「你這話陳珣可聽不得,而且我與陳珣都認識謝扶危。」
我爹聽了這話頓時樂開了花,一拍手,「這不正好,讓他們公平競爭。」
說著,我爹又小聲嘟囔:「老子生平最討厭竹馬這種東西了。」
我摸摸額頭上的虛汗,決定不再和他交流。
我爹也就嘴上說說,在把陳珣從府里打出去七次后,終于同意了我倆的婚事。
第二年開春,我嫁給了陳珣。
成親前一日,我爹怕又出現意外,特地把陳珣喊了過來。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我看到我爹和陳珣在書房抱頭痛哭。
第二天,陳珣就成了上門女婿。
這下輪到陳伯父陳伯母哭了。
說是上門女婿,其實兩家就隔了一條巷子,隨時都能回家。
新婚當夜,陳珣喝醉了,他跌跌撞撞地來到床邊,然后躺在床上打起呼嚕。
我撩開蓋頭看他,他轉了個身側躺著。
我把蓋頭揭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悄悄睜開一只眼睛,被我逮個正著。
「你干嗎?」
他從床上坐起來,神情難得嚴肅,「言言,喝了合巹酒,過了今夜,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什麼意思,新婚夜丈夫慫恿妻子紅杏出墻?」我看著他,默默點頭,「不愧是你,陳珣。」
他一哂,把蓋頭蓋到自己頭上,「重來重來,剛剛不算。」
我拿喜秤挑開蓋頭,他笑得傻乎乎的。
我挑眉道:「好漂亮的新娘子。」
他說:「現在是你的了。」
番外
昏黃的帳內,一個身影從床上緩緩坐起,他按著額頭,好半天才緩過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同樣的噩夢驚醒了。
第一次做這個夢是在三十多年前,他尚且還是端王的時候。
說是噩夢,其實也不太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