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話音剛落,閆千城忙高聲道不可。
但陛下并沒有給他找個機會,讓他們趕緊派兵。
而阿兄就這樣很戲劇性地被放了出來,和他被關進去一樣地戲劇性,只需要陛下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我跟在徐登云身后,惴惴不安。
七年多未見,不知道阿兄變成了什麼樣子。
徐登云安慰我說不要緊張,不急在一時片刻。
等到見到阿兄的時候,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就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阿兄向我走來。
七年零七個月,我終于見到你了。
阿兄形容憔悴,臉上布滿青綠的胡茬,眼底中盡是血絲,好看的臉上有著一刀一刀的傷痕。
對此我沒有多說多問,等反應過來后連忙上去扶著阿兄。
他見到我,努力擠出一抹微笑道:「阿晚,這麼多年你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我也是。」
我對他說:「阿兄,趙阿兄他……」
所有人都說趙淮生叛國,可我卻怎麼都不相信,趙阿兄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叛國?
阿兄也沉默了,說其中必有隱情,一切要等見到趙淮生才能知真偽。
阿兄很快被官復原職,重新坐上東廠督公之位。而閆千城的意思是讓阿兄掛一個虛職隨軍出行,想要讓自己的親信擔任主帥。
徐登云自然不愿意,力排眾議讓胡敏之為此次出征的主帥。
胡敏之不過十八歲,這麼多年一直跟常老將軍處歷練,是常老將軍上書力薦胡敏之為主帥,帶三萬大軍去薊州。
三萬大軍已然是京城能調動的全部,因為要留夠充足的軍隊在京城,防止蒙古偷襲。
徐登云和胡敏之調兵之時,才明白為什麼閆千城處處阻撓圣上出兵。
因為國庫空了。
要想出兵就必須要有糧草,但這麼多年閆千城克扣軍餉,中飽私囊,皇城重文輕武,一個能打的武將都沒有。
薊州的軍報一封接著一封,說是薊州城快要守不住了,但京城還要點兵餞行,阿兄便和常老將軍一起帶著神兵營和兩千騎兵連夜支援薊州。
若是蒙古兵沖破薊州,再往前不是昌平就是通州,到那個時候會有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阿兄帶著我一同前去。
我實在放心不下長寧,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等我們趕到城下的時候,就看到蒙古軍舉著大刀在攻城,長寧和幾個守城將士死戰。一同趕到的常老將軍翻身下馬,拿著紅纓槍不停地與蒙古兵廝殺,滿頭白發早就被鮮血染紅。
烈烈秋風卷紅旗,殘血無情斷人腸,在旌旗的最高處,赫然懸掛著兩個人的頭骨,來震懾軍心。
阿兄帶人立刻加入了混戰,而我也在人群中找到了長寧。
讓人護著長寧撤回。
可是長寧早就殺紅了眼,拼命孤身地闖入敵軍深處。
我根本攔不住長寧。
而此時一個銀袍小將騎著白馬如流星般追上長寧,很仔細地護著長寧。任憑長寧像砍甘蔗一樣不停地砍人,但只要長寧有危險,他就會眼疾手快地幫長寧解決掉。
我問了旁邊守城的副將那人是誰。
副將說:「張梧的兒子張遲風,張家就只有他沒有投降。」
玉面少將張遲風,眉心一點報國紅。
我暗暗記下了他的名字。
然后便跟著幾個護衛退到了城門口,十分悲痛地看著戰局。眼前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人站起來,有人再也站不起來。
我突然想到了祖父的書,其中一本書是祖父少時所著,至今五十年了。
書中圣祖賢德,君臣和睦,百姓安居樂業。
但如今,相看只有山如舊,嘆浮云,本是無心,也成蒼狗。
祖父,皇朝是否再會有當日的光景。
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沒有家了。
您和圣祖皇帝征戰一世,經三朝,創造了你們的輝煌盛世,可曾想過會是這麼個結局。
煌煌盛世,竟然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下山前,他們終于暫時擊潰了蒙古軍,以少勝多,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守住了城內的百姓。
我顧不得其他,第一時間沖到長寧身側。
金光灑在長寧身上,記憶中那個瀟灑肆意的長寧郡主和眼前的長寧將軍漸漸重疊。
歲月,人心,天道。
真的能夠使人很快地成長。
可是太苦了。
可是又有什麼不苦呢?
長寧沒有多說話,無力地倒在我的懷里,靜靜地仰面看著天,等天光漸漸散去。
我就在那里陪著長寧,陪著她就好。
常老將軍受了重傷,被將士們用擔架抬進城中。阿兄也和張遲風、副將他們開始善后。
我扶著沒有生氣的長寧進城,在床前守著長寧。
不知過了多久,長寧終于回過神來,大哭不止。
「趙淮生那個騙子騙子!我沒想到他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以為他是英雄,他卻親手把蒙古人放進了薊州。
薊州死了好多好多人,都是因為他……」
長寧發泄了好久好久,一股氣把這段時間的郁結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