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賣了十八年豆腐,養大三個孩子,夫君卻把我接到京城,讓我做妾。
我丟下一紙和離書。
我長子是將軍,次子是狀元,幼女是郡主。
我是江南富商,做妾,他也配?
1
「古有薛寶釵苦守寒窯十八年,今有我李明珠在江南賣了十八年豆腐,拉扯幾個孩子長大,哎——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
我拿帕子摁了摁眼角,轉頭對旁邊清俊的小廝瞪起眼睛。
「臉弄那麼白凈干什麼,搞點灰上去!」
「是,夫人。」
他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
「夫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十八年來第一次見老爺,怎麼也不好生打扮打扮。穿得這樣破破爛爛,老爺見了如何能歡喜?」
「而且——」
小廝墨寶吞吞吐吐。
「夫人,那是王寶釧,不是薛寶釵。」
「什麼王啊薛,不是都一樣?而且你懂啥,薛平貴見了王寶釧第一件事就是考驗她,我不得考驗考驗我那便宜夫君?這叫走男人的路,讓男人無路可走。」
我扶了扶頭上的木簪,握著墨寶的手跳下馬車。
我叫李明珠,是江南富商李富貴的嫡長女,也是窮小子葉修的原配發妻。
哦,現在不是窮小子,他如今是禮部郎中,正五品的京官了。
2
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故事,千金小姐跟窮小子私奔,我父親氣得臉色鐵青。
「明珠,你如果非要嫁給她,我給你準備的十萬貫嫁妝,一毛都休想要!」
頓了頓,他又不甘心地走過來勸我。
「我也不是要阻止你嫁給潛力股,可你能不能長點心眼。葉修現在二十歲了,一個窮秀才,落第五次,啥都考不上,你跟著他能有什麼前途?」
我伸手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我父親氣得跟我斷絕關系,我抱著包袱,跟葉修回了揚州的老家。
然后我當掉衣裳首飾,拿銀子送葉修去外頭書院求學,葉修也爭氣,一口氣考上舉人,去了府城。
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只有一封接一封的書信,用各種借口和理由訴說他的忙碌。
「明珠,等一切安頓好了,我就派人來接你。」
于是我等啊等,樹梢的枝葉從嫩綠褪成枯黃,村口的桃花謝了又開,終于,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我也清醒過來了。
我帶著娃,回到金陵,抱住我爹的腿號啕大哭: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我爹嘆口氣:「算了,回家繼承家業也好,去把家里的豆腐坊開到京城去。」
那個年代,豆腐是很賺錢的,我家就是靠這個起家的。
我一門心思撲在賺錢上,真的像我爹說的那樣,把連鎖酒樓開到了京城。
這次京城的分號開業,我這才想起葉修,順便來看看這個多年不見的便宜夫君。
3
我坐在葉家待客的偏廳里,他如今的妻子趙蘭若接待了我。
趙蘭若是京城本地人,父親是工部的四品官,家中在京城也算有幾分底蘊,因此便很不把我放在眼里。
「哎喲,這便是前頭那位姐姐吧?」
趙蘭若端起茶盞吹氣。
「李姐姐,你快喝茶,這茶很難得的,你平常肯定喝不到。」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枝葉粗大,普普通通的雨前龍井。哎,這種品級的貨色,我是很多年沒有喝過了。
「葉修呢?」
「夫君還未下朝呢,李姐姐,你里面穿的是什麼?」
趙蘭若翹著蘭花指,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我衣袖里銀白色的杭綢露出來,我立刻伸手掖回去。
哎,年紀大了,里頭貼身的衣裳布料不能馬虎啊,差點露餡。
「沒什麼,很多年的衣裳,都洗發白了。」
趙蘭若點點頭。
「我都聽夫君說了,這麼多年,辛苦姐姐操勞。你看你才三十四歲的年紀,如今臉上都——都——」
我的膚色白皙透亮,光滑飽滿,連一個毛細孔都看不到。
趙蘭若說不下去了,干咳一聲轉開話題,說自己兒子今年中了進士,她得意地抬著下巴。
「李姐姐,我聽夫君說,你們也有一個兒子吧?今年十七歲,他可有在讀書?」
我搖頭。
「沒有讀。」
「真可惜,若是讀書好,也不是不能認回葉家的。現在這樣的身份,若是做了我們鈺兒的兄弟,只怕要丟他的臉。
「李姐姐,夫君一早便離了揚州,你兒子應當還沒有上過族譜吧?」
我點點頭。
「確實未曾上過族譜。」
趙蘭若明顯松了口氣,剛說完,葉修回來了,他略有些發福,穿著五品官的藏青色朝服,站在門口一臉猶豫地看著我:「你是,明珠?」
4
其實葉修年輕時候長得很好看,現在雖然年紀大了,眉眼舒朗,依稀還能看見當年的痕跡。
我點點頭:
「是我。」
葉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嘆口氣:
「明珠,這麼多年,是我負了你。可是我如今已經有蘭若了,她為我葉家開枝散葉,陪伴我這麼多年。」
兩個人對視一眼,葉修走上去握住趙蘭若的手。
「明珠,我們夫妻商量好了,蘭若素來不是小性子的人,你便進府里來,做個妾吧。」
趙蘭若點點頭,委委屈屈地紅了眼眶:
「姐姐,你進府里來,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葉修感動地摟緊趙蘭若的肩膀:
「蘭兒,委屈你了。」
好一對郎情妾意的狗男女啊,我也算是沒白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