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四處游歷,靠著捉妖做法事過活,多年來也搞出了點名號,倒也自給自足。
直到兩年前,他被太子盛情邀請去東宮,當了一段時間的座上賓,最后幫太子做了一件事。
他以為未來能傍著未來天子,一朝上青云。
沒想到事成之后差點被滅口。
好在他多年闖蕩,當初幫太子做那件事時,他也給自己留了個保命的底子。
他從屠刀下留了一條命,但太子也沒有輕易放過他。
他讓人斷了道士的手腳筋,把人圈在京城,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準他再踏出京城一步。
時不時地,還派人去找點麻煩。
就是為了警告他,利刃時時懸于頸,叫他不敢多說半個字。
那道士現在就在貧民窟的窩棚里,茍延殘喘地過日子。
我找到他時,他正在給一戶剛出生的孩子算命掐字,以此來換一天的口糧。
我看著他提筆寫字都顫顫巍巍。
寫完了,換了半袋窩頭,又一瘸一拐地往住處走。
結果走到半道,暗角處竄出來幾個地痞模樣的人要搶他的窩頭。
他不肯,推搡來去,最后被人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雖然看著是地痞,但那些人出手干凈利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家養出來的武功底子。
這貧民窟里本就每天發生強搶掠奪的戲碼,明眼人再看出這其中的究竟,哪有人敢上前阻攔。
鐘睿是做絕了的。
手腳筋斷了,就是斷了修道根基,空有一點修為,也再使不出來。
又把人丟到這樣最底層的環境磋磨,時日久了,不死也會瘋。
我隱在暗處,靜靜看他們把人揍得滿臉是血,這才扯著嗓子嚎了一句:
「殺人啦!報官呀!」
這一聲出,周圍人這才紛紛停了步子,漸漸便圍上去。
那幾人自然也不愿意把事情牽扯得太大,一看人多,又有人喊要報官,這才作罷。
最后人群散去,道士半昏半醒地蜷在地上。
布袋子早就破了,里面兩三個窩頭,混著泥土,早被踩得稀爛。
我走過去,蹲到他面前。
他尚有幾分神志,寸寸抬手來拉我,喃喃,「救……救救我……」
10
救你?
要取媚珠,必得要懂其道之人以秘法剖珠,再起陣讓媚珠認主。
認主時,還要取我半身精血。
我若不是生來九尾,能斷尾續命,早就死了。
修道之人,修的本是福緣。
可他為一己私利,漠視生靈性命,得如今這樣的結局,一點也不冤枉。
我蹲在這道士面前,緩緩俯身,沖他詭譎一笑。
「好啊,我救你。」
畢竟,你得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11
道士醒來時,我就坐在他破爛屋棚里的破爛矮桌前。
我出東宮時便已換了一副少年皮相,是以他此時醒來見到我,勉強出聲:
「多謝小兄弟相救……」
撐著要坐起來,可惜渾身是傷,實在是動不了多少。
便只能又躺回去,「小兄弟也看到了……貧道如今實在微薄,無以為報……」
我呵呵一笑,「那可不行。」
他愣住。
我指了指矮桌上一個小小藥瓶,好整以暇地托腮看他:
「這藥丸一粒千金,為了救你,我喂了你兩顆呢。你一句無以為報,就想算了?」
「既然是修道之人,沒有錢財,總該有點傍身的本事吧?實在不行,修道秘笈也行啊。」
他囁嚅,「看小兄弟的衣著談吐,還有此等靈藥,只怕出身不俗,又怎看得上貧道這點微末本領……」
說著開始苦笑,「貧道若真的有本事,又豈會混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點點頭,「那倒也是。」
收了桌上的藥瓶,起身往外走。
「本來打算如果你有的換,我就吃點虧,把這瓶藥留給你。」
「我看你經脈寸斷,有了這瓶藥,不說能恢復如常,但至少能讓你行動自如,免受斷筋之痛。若好好養著,假以時日,能恢復點拳腳力氣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既然你這麼窮,那我就只能幫你到這了。」
「哦,對了,我剛扛你回來的時候,先前搶你的那幫人,還鬼鬼祟祟在附近晃悠呢。」
我回頭沖他笑,「道長以后出門,好生小心。」
跨出門前最后一步,他聲嘶力竭地喊:
「恩人留步!」
12
當晚,東宮客院。
青鳥盯著我手中指甲蓋那麼大的血紅珍珠,問:「這就是那道士私留下來的精血?」
我頷首:「他留著這點精魂,本是用來要挾鐘睿的,陰差陽錯,反倒省了我不少事。」
用來讓媚珠認主的精血,絕大多數都被那道士融進了陣法。
但他留下這麼一點,媚珠認主就不算完全完成。
現在的媚珠佩在陸初瑤身上,依然能發揮作用,但道士握著這點精血,就是握住了命脈。
他和鐘睿說這世上只有他知道如何用融血陣,也只有他知道如何毀了它。
這最后一滴精血若毀,融血陣的效果就會消失。
到時候媚珠不僅會失去作用,還會消散于天地。
鐘睿自可以嚴刑拷打逼他交出精血,但在這過程中,道士隨時都可以毀了它。
他不敢冒這個險。
于是才讓那道士勉強留了一條命。
白日里他叫住我,把這滴精血交給我,并對我說:
「這是太子妃娘娘早年遺落的一顆珍珠,對她珍貴非常,恩人拿去東宮還給她,太子和太子妃一定感激,到時候何愁沒有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