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微服出門,她未施粉黛,除了頸間吊墜,周身并無其他貴重飾品。
那顆媚珠散發出來的紅光越來越明顯,也全數都被我融回了體內。
但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當初她的身世的確是不夠格做太子妃的。
所以我才幫鐘睿找來神草,教他如何在人前,幫陸初瑤顯出鳳凰之象。
也就是那之后,皇上才應了他倆的婚約。
再后來,就是成親那日,鐘睿將我迷暈,讓道士剖走了我的內丹。
那這一切,陸初瑤到底是否知情?
我一直以為是的。
直到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直到今日親眼見到她義診……
我才意識到。
早在幫她造鳳象之勢前,鐘睿喜歡上的那個小姑娘。
本就是這樣的陸初瑤。
鐘睿生來就是皇太子,宮廷重重,千人千面,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
為何偏偏,就愛上了陸初瑤?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鐘睿愛的人,原是沒有錯的。
24
當日忙完,已是暮色四合。
問診一天,陸初瑤難免露出倦色,卻仍堅持自己整理今日開出去的脈案。
翻著翻著,忽然「咦」一聲。
「不對啊,今日怎麼沒見那個道長?」
我在旁幫她整理,狀似無意地問,「什麼道長?」
她說,「之前也住這里的,舊傷很重,手腳都……哎,這都不重要,反正之前我來他都會來看診的,今日怎麼沒來?」
招呼身邊丫鬟,「你去打聽打聽,問問怎麼回事?」
沒多久,丫鬟來回話,「小姐,問清楚了,那道長半個月前就不見了。周圍人說,那天他被人搶劫,后來就不見了。」
「不見了?」陸初瑤皺眉,「他路都走不穩當,一個人能去哪?」
丫鬟勸道,「哎呀小姐,他能得您這麼久治療已經很好了,如今既然走了就走了吧。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該趕不上晚膳了。」
我默默跟著上了馬車。
沒打聽到道士下落,一路上陸初瑤臉色都不是很好。
還跟我嘆氣,「本來我這個月想給他試個新方子,看能不能效果好一點,這下也是白想了。」
回了東宮,鐘睿都看出她有些垂頭喪氣,迎出門來問:「怎麼回事?」
陸初瑤便三言兩語把這事說了。
我緊跟著她下的馬車,眼看著鐘睿眼里一絲冷光閃過,最后面上卻還是一副淡然的做派。
哄道:「既然走了,就是他的命,說不定尋到更好的去處了呢?你別天天只想著別人,自己的身子也要顧一顧。」
「一會兒多吃一碗飯,好不好?」
一邊說,一邊牽著她進了門。
25
第二天,陪陸初瑤去過一次義診的我,儼然已經被她視作同盟。
趁鐘睿進宮面圣,偷偷摸摸拉著我:
「今日不練了好不好?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我失笑,「太子妃怎麼見天就想溜出去?」
「哎呀你不知道。」她一拍大腿,「天天在這東宮里很悶的,不像以前在自己家,往哪跑都沒人管——」
她拉著我的衣袖晃啊晃,「好阿音,你陪我出去逛逛,我請你吃我最愛的荷葉雞!」
于是最后我和阿陸姑娘兩個人,坐在城中客棧里,吃雞。
嗯……她和我口味還是很投緣的。
畢竟這家客棧的荷葉雞,我還是個笨小狐貍時,就天天來偷雞腿兒吃了。
「好吃吧?」
她得意地問我,「這家的荷葉雞可是十幾年的老招牌了,我從小吃到大,味道都沒變過!以前我爹還想跟那個胖廚子討教一下做法,結果那廚子說這是秘方,不外傳!」
我想起來,從前每次去后廚,好像真的只有做這道菜的時候,只有那個大廚子一個人守在烤爐前。
便笑道:「大概真的是不傳秘方吧。」
想了想,故意問:「不過您現在貴為太子妃,若是真的想要這秘方,稍微亮一下身份,或者讓殿下出面,何愁拿不到?」
她一邊啃雞翅一邊擺手:「那可不是這個道理。」
「哦?」
她咽下一口肉,這才慢悠悠解釋道:
「你想啊,我沒有這個秘方,想吃的時候還是能來吃,雖則現在沒有從前自由,但最差就是少吃幾次。」
「東宮里那麼多珍饈美食,還不夠我吃嗎?」
「但是對人家店家和廚子來說就不一樣了呀。」
她看向正在柜臺后趴著算賬的掌柜:
「既然是招牌,就是人家賺錢吃飯的家伙,我若用太子妃的身份搶走了這秘方拿去東宮用,以后誰還敢私自做這道菜?那不就是斷了人家的活路?」
「所以啊,還是我自己偷偷溜出來吃,既讓人賺錢,我也玩個刺激,不好嗎?」
她擠眉弄眼地朝我得意一笑。
26
她脖子上的媚珠紅光已經漸漸散盡。
凡人肉眼無法分辨,但我知道,如今那顆媚珠的能力,早已微乎其微。
可對她來說,并沒有什麼影響。
我忽然很想問問鐘睿。
你知道你愛上的這個女子,原本就算不用這樣的手段,也能收獲別人的真心嗎?
她用她最本真的性格吸引了你,你卻用那樣下作的方式來……侮辱她。
可能是我停留在她脖子上的目光有點久。
陸初瑤下意識擋了擋,「怎麼了?很難看嗎?」
她是問之前被琴弦崩出來的那道疤痕。
東宮不缺良藥,這樣一道痕,如今,早就淡得快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