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輕聲說：「所以沒關系，吃了我吧。」

反正我們一直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視野徹底陷入黑暗。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是一株草。

是獨一無二的，望月森林的最后一株萬獸草。

所以我說，回到望月森林，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樣——那里本就是孕育我的土壤。

我沾染了獸神的血，天生兇悍，天生無情，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草。

但與此同時，我也是神的饋贈，吃了我，可以改善獸人一族的血脈缺陷。

比如，讓輪椅上的人魚成為最強大的塞壬；比如，讓不會飛的小黑龍成為最頂尖的黑暗巨龍；比如，讓身體虛弱的折耳貓成為健康的靈貓。

再比如，讓天生法力低下、壽數無多的九尾狐圣女和銀月狼王脫胎換骨，洗滌一整個種族的血脈。

但萬獸草是沒有心的，也沒有根，它無處不在，也毫無破綻。

除非，讓它產生感情。

史書有載，上一株對獸人產生感情的萬獸草，擁有了心。

它的心，被獸人所服用，因此那獸人一朝涅槃。

于是撿到萬獸草的九尾狐族和銀月狼族有了主意。

可惜是個餿主意。

因為他們把萬獸草交給了一對笨笨的夫妻。

池曜和楚悅真是太笨了，他們教一棵草知事明理，給她做飯洗澡，為她唱歌講故事，還每天喂糖給她吃。

萬獸草天生兇煞，冷漠無情，喜怒無常，喜食生肉，時常屠戮生命，血染遍地。

他們居然試圖教一株這樣的草，去做一個正常的人。

更荒謬的是，他們先一步，愛上了這株草。

愛一個人怎麼藏得住。

所以我問阿瑤，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她說我是她的寶貝。

她喊過我千萬次寶貝。

牽絆這種東西，斬也斬不斷。

我長大了，到了該殺我的時間了，可他們下不去手。

因為不想要我產生感情，他們送我離開了家，想送我去獸人學院躲一躲。

卻沒想到，家族看出了他們的打算，他們直接高價對獸人家族放出了消息。

所以我有一個不知道是哪個種族的未婚夫。

因為幾乎所有擁有缺陷孩子的家族都知道，有一株萬獸草，只要奪得她的感情，就能吃了她。

而恰好，我是一株，大概可以被幾個人吃的草。

因為我被養得太好了，我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萬獸草。

牧初雩知道，楚潯知道，敖暮也知道，不管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們都聽過有關萬獸草的傳說。

連我自己都知道。

因為我本就是最強大的萬獸草，一切有草的地方，都歸我掌管。

我知道他們的計劃，知道他們的心思，知道他們想討我喜歡，然后吃掉我。

我在某個月圓夜想起自己的身份，然后就慢慢地想明白了很多事。

告訴我有未婚夫的不是爸媽，而是兩個幻作爸媽模樣的人。

所以他們要我多接近我的未婚夫，可后來電話里卻說要我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阿瑤和遲越忽然出現，卻不敢暴露人前，一直想方設法要我離未婚夫們遠點。

他們是真的怕我喜歡上未婚夫，然后被吃掉。

九尾狐族和銀月狼族都擅長化形。

可他們本來就法力低微，壽數不多，怕被發現，只能迂回著說。

真是……太笨了。

獸人哪有和一株草結契的道理。

他們準備的那酒，我一聞就知道，是專門用來麻醉萬獸草的東西。

喝下那個，我會立刻化作原形，然后暴露我的心臟——如果我因為感情長出了心臟的話。

我們只是食物和獵人的區別。

沒什麼好后悔的，我也沒留什麼遺憾。

我和找來的九尾狐族和銀月狼族說好了，我心臟最好的兩塊，要留給爸爸媽媽。

其余的，就分給這三個未婚夫吧。

我們本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爸媽讓我入學，希望我體驗到更多不一樣的人生，我體驗過了，覺得很好。

珍珠和花很喜歡，烤肉很喜歡，那幅畫和不太好吃的冰淇淋我也很喜歡。

那麼讓我體驗的人，無論是什麼樣的居心，我都愿意被他們吃掉。

我們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誰都不欠誰。

15

結契日結束了。

我從柔軟的床鋪上醒過來，有些茫然。

脖子有些刺痛，我低頭，看見了一道咬痕。

我：「……」

這和我想得好像不太一樣。

就算咬，不該咬我心臟嗎？咬脖子是為什麼？

我站起身，發現渾身發酸，再推開門，就發現宿舍的地板上躺著三個生死不知的獸人。

宿舍很慘烈，所有東西都被砸得稀巴爛，看得出來遭受了一場激烈的大戰。

楚潯的魚尾巴鱗片掉了一半，頭發也在打結，凄慘得像條死魚。

敖暮的龍角都被掰折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很多血痕。

牧初雩的臉腫得不成人形，身后還冒出一條毛躁的尾巴，身上都是腳印。

總之就像是三攤垃圾。

我沉默片刻，邁過他們走出了門。

宿管站在門口，正好奇地張望，見我出來眼睛發亮：「小菀啊，嬸聽說，你們昨天這足足有四個人啊，可熱鬧了。

」

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