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順著侍女的身影望去,只見門簾被輕輕地一掀,一個雙鬢斑白的老者進了屋。
他后面還跟著個小郎中。
待我看清這小郎中的正臉,我愣了。
這不是,不是那個誰嗎?
那個小書生。
他也瞧見了我,沖我笑了笑,浮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然后趁著眾人不注意,給我塞了個小竹筒。
他悄聲地對我說:「噓,回去看。」
我點點頭,就一直拿著那竹筒沒敢打開,看他跟著那老郎中忙前忙后。
老郎中看了看林遇風,說這只是皮外傷,不打緊。
他給林遇風開了些藥,又囑咐了些東西,便帶著那小書生離去。
我就這樣看著他離去。
可他走之前,卻再也沒看我。
我回了屋,把那竹筒倒了出來,打開它,發現里面藏著一只小小的玉哨。
這玉哨好像是碎了,又被人給悉心地粘了起來,可仔細看去,仍能望見道道細碎的裂紋。
這好像……是他那日要贈予我,卻被林遇風一巴掌拍碎在地的玉哨。
我放下玉哨,在竹筒里還發現了個小小的紙條。
我打開,上面寫著:
【若需,必至。
【李淮。】
我放下了紙條。
李淮,我記得他。
鎮守南疆的忠義侯府世子。
自小體弱多病,是個實打實的病秧子。
他小時候的身體過于孱弱,長大之后才稍稍地好些。
也可以說是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出過南疆。
這也不奇怪為什麼他家世顯赫,我卻不認得他。
可他為什麼要來京都呢?
難不成就是為了給我送一只玉哨,告訴我如果有事情可以找他?
我和他,似乎還從未見過面啊。
我也是從別人口中,才堪堪地聽得他的一點傳聞而已。
這還真是,有點奇怪。
6
我這幾日清凈了不少。
林遇風的腦袋被我砸壞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記恨上了我,他居然很久都沒有在我眼前晃悠。
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麼,只聽說他常常一個人就在屋里待著。
誰也不讓進。
這倒也是件好事,反正我見了他也煩。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經常會想起李淮的那只玉哨。
我依舊躺在院子里那棵桃花樹下的藤椅上,把那只玉哨放在太陽下端詳。
陽光透過紛繁的桃花枝丫,在玉哨上投出斑駁的光來。
我瞇著眼仔細地看著。
這玉觸之生溫,晶瑩剔透。
若沒有那幾道裂紋,當真是極好的東西。
我收起玉哨,閉了眼,感受著風吹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音,斑駁的陽光在我眼前忽明忽暗。
李淮的兩個淺淺的小梨渦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似是有些困倦,閉著眼好像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際,好像有只手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頰,帶去了幾片落下的桃花。
我懶得睜眼,稍稍地動了動,便接著躺著。
片刻過后,我似是聽見有人在那里站了好久,終是輕聲地開了口。
他對我說:「阿檀,對不起。
「我以后,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了。
「包括我自己。」
他頓了頓,聲音又低了幾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從小到大,我丟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我只是不想把你也丟了……
「娘、阿姐,他們都離我而去,我不想……」
他后面說了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也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
我只是覺得這聲音有點像林遇風。
我想睜開眼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站在這里說話。
可是我的眼皮實在是很沉很沉,我想睜也睜不開。
我索性就不睜了。
日光溫暖地灑在我的身上,漸漸地暗了下來。
我再一睜眼,卻發現早已日頭半落,晚霞滿天。
我的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軟毯,上面積存著薄薄的一層桃花。
軟毯上放著一個木雕的兔子。
我記得這個兔子。
兩年前我出門,在街上看中了這只兔子。
我剛想付錢,誰知旁邊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這個兔子,我要了。」
我順著這聲音望去,看見了昭寧公主的臉。
她沖我笑笑:「我先付的錢。」
昭寧公主自小和我就不對付,遇上她,也算我倒霉。
我順手把那兔子一扔,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公主喜歡,就拿走好了。」
說著,我轉頭就走。
身后是昭寧公主得意的夸贊聲。
「這兔子可真好看啊,你看這小耳朵……」
我憋著氣,走得飛快。
不知何時,林遇風竟然出現在了我身邊,他問我:
「明明很喜歡,為什麼要裝作不在意?」
我隨口答了一句:「沒有,我本來就不喜歡。」
他輕咳幾聲:「其實那個東西也不難雕,我之前學過一點雕刻。你要是想要,求求我,我就給你做一個。」
我只覺得我更鬧心了。
我求他?
還不如讓我去上吊。
這家伙真的是找準了機會就來氣我。
于是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他,笑著對他說了一個字:
「滾。」
林遇風也生了氣,冷著臉對我說:「愛要不要。」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7
我拿起這只兔子,仔細地看著。
的確和那日被昭寧公主搶走的兔子,一模一樣。
林遇風的手藝,還真的可以。
只匆匆地見過一次,就能雕刻得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