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該知道的,從小到大無論我出了什麼事情,他都不會管我。
我給林遇風的最后一次機會,在此刻全部消失殆盡。
林遇風猛地抬頭看向我,他睜大著眼睛看向即將刺入我身體的長箭,下意識地朝我伸手——
可早已來不及。
就在這時,我的腰不知道被誰輕輕地一攬。
我失去重心,倒在了他的懷里。
他抱著我在原地飛快地轉了個圈。
只聽「撕拉」一聲,一支長箭帶著殘存的血跡,飛在了我身后的桌子上。
箭尾上的白羽,還在微微地顫抖。
我猛地抬頭,看見了熟悉的面容。
李淮的胳膊還在滴著血,他的面色有些白,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微的汗滴。
但他居然還有心情朝我笑:
「我早說過的,你該換侍衛了。」
10
官兵趕到,屋外的人仍舊亂糟糟的。
在這嘈雜的聲音中,林遇風終于緩過了神兒。
他像瘋了一樣地跑來,一把把我從李淮的懷里拉了出來。
他抓著我的手腕,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邊看邊問:「你有沒有受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用力地從他的手中,將我的手腕掙脫出來。
他愣在原地,眼中驚慌未定,再一抬頭,對上的是我滿是失望的雙眸。
他想解釋:「阿檀,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林遇風。」
我打斷他,自嘲地笑了笑:「一開始我以為你是討厭我,后來我以為你只是不善表達。
「可現在我知道了。
「你也是個見義勇為的好人,只不過,是我不曾擁有過你的善心。」
我轉過頭,看向李淮還在流著血的胳膊,輕聲道:「我們去包扎。」
我攙扶著他,剛要離開,可林遇風又將我拉了過來。
他看著李淮,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我才是她的侍衛。
「她是我的。」
李淮的手還在滴著血,他走到林遇風的面前,用那只沒有沾上血的手,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右臂,血「汩汩」而流。
那滿是血的手抬了起來,按在林遇風抓著我手腕的手上。
他抬眼,看向林遇風,一字一字道:
「你弄疼她了。」
這聲音很輕、很涼,像是長劍掃過留下的一陣風。
林遇風緊握著我的手突然一松。
好像直到這一刻,林遇風才發覺到,我也會疼。
他的眼眸微微地垂下。
李淮再未多言,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拉著我離去。
他握著我的手腕,掌心微涼,動作輕柔。
我抬頭看他。
面容蒼白,更顯羸弱。
我驀地想起,他從小到大都體弱多病,是在藥罐子里泡大的病秧子。
看著那仍在不斷地涌出的血,我的心突然有點疼。
我開口問他,聲音有點顫抖:「疼嗎?」
他的嘴唇有些灰白,但仍看著我笑了一下:
「放心,沒事的。」
11
我們去了那日來給林遇風看病的老郎中那兒。
他仔細地給李淮包了扎,看著那深至露骨的傷口,他嘆了口氣:「這身子骨剛好沒幾年,就開始這麼折騰自己了?你知不知道你……」
「云伯伯。」
李淮開口打斷了他:「這都小傷,沒什麼大礙。」
他看了看李淮,又轉眼看了看我,收起藥箱輕哼一聲:「色令智昏。」
這說的李淮愣了一下,隨后耳根竟然有點泛紅。
他生得本來就要比尋常男子白一些,如今受了傷,便更顯蒼白。
這抹紅色如今看來,倒是格外顯眼。
云伯伯又沒好氣地提起藥箱,走到了屋門旁,抬腳欲走是,又給李淮扔下一句話。
「哼,你就好自為之吧!」
李淮看著他離去,想反駁但好像又不太敢開口。
就剩那耳朵根越來越紅。
片刻之后,他只得回頭對我說:「他瞎說的,你別理他。」
我看著他那傷口,雖然包扎了白布,但隱約之間,仍能滲出絲絲血跡。
我低著頭:「今日,真的謝謝你。
「要不是你湊巧在,我還不知道會怎樣。」
李淮的胳膊被白布綁著,他微微地起身,忍著傷口傳來的疼痛,朝我靠近了些,笑道:「誰說我今日是湊巧在的?」
「啊?」
我抬頭,有點不解。
「那……」
他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反問我:「如今在下受了這麼重的傷,沈小姐打算怎麼還這樣大的一個人情呢?」
他沖我挑挑眉,仿佛在期待我的答話。
我縮縮脖子:「那你,想怎樣呢?」
李淮若有所思:「我家住在南疆,南疆的梨花開得很好,不如沈小姐得了空,陪我回家看看梨花吧。」
看花?
就這麼簡單?
我對此有點驚訝:「這當然可以,那何時啟程呢?」
「隨時。」
「哦……」
我點點頭,又問:「那……要去多久?」
他撐著腦袋想了想:「很久。」
嗯?
這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很久……是多久?」
他笑了:「很久,就是很久很久。」
12
昭寧公主遇刺一事,陛下極為關注。
雖然公主并未有什麼大礙,但陛下還是把京都給翻了個底朝天。
終于查了出來,刺客是豐凌皇室中人。
陛下龍顏大怒,要求豐凌王給個合理的說法。
豐凌連夜派了使臣前來,向陛下與昭寧公主道歉。
我聽說了這件事,抱怨道:「怎麼只給公主道歉啊?難道受傷的不是你嗎?怎麼不給你也道個歉。」
我順手倒了杯水,遞給了他。
李淮接過,卻并沒有喝,低頭看著那水微微地晃動,自言自語道:「無妨,也算是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