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疏夷婷婷裊裊走到金臺下,看了眼自己的親弟弟,臉上似笑非笑。
“陛下,龜茲男人體味太重,我不喜歡,那什麼三皇子的求親就拒了吧。”
她的聲調不高,表情也不嚴肅,但卻滿是不容置疑。
段疏隆眼中閃過一抹極難察覺的不悅,臉上卻還是帶著微笑,柔聲說道:“朕命人問過,龜茲三皇子素有賢名,俊俏英朗,實乃良配,皇姐不必急著拒絕,不如再忖度一番?”
龜茲國是南磻西北方的大國,臨近西遼,幅員遼闊,國力強盛。
南磻如果能和龜茲聯盟,那麼便能放心大膽地北伐大武,侵入那個段疏隆垂涎已久的國度,因此這次龜茲主動來求親,其實他是很愿意的。
但自己的姐姐直接拒絕了,那就相當于是拒絕了一個送上門的好機會。
只是他的臉上沒有表露分毫,還是那般姐弟和睦的樣子。
方才那個說甸驃國進獻美女的禮部官員也高聲附和道:“正是正是,那龜茲三皇子性子溫和,又風趣雅致,他對殿下仰慕已久,若是殿下應允,實乃郎才女姿,天作之合啊!”
段疏夷微微一笑,轉身走到他面前,忽然甩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那官員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被抽翻在地,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出一個小巧清晰的巴掌印。
段疏夷淡淡說道:“本王找不找男人,要你來多嘴?”
“殿下你……”
那官員捂著臉驚怒交加,一張嘴卻吐出了兩顆牙,再也說不下去了。
段疏夷又緩緩四顧,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問道:“還有人想給本王找男人麼?”
群臣都各自默默低下頭去,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是向著段疏夷的,什麼龜茲三皇子求親,他們只覺荒謬。
還有一部分人是忠實的皇帝走狗,雖然也想表現一下,可這時也沒人敢再招惹段疏夷。
段疏隆的臉上終于有點掛不住了,臉色微沉道:“皇姐,這里是金殿,切莫失儀!”
段疏夷瞥了他一眼:“他們胡亂給本王找男人就不是失儀了?”
“你……”段疏隆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段疏夷抬手挽了挽鬢邊垂落的散發,頓時風情萬種,無邊嫵媚。
她轉身看著段疏隆,說道:“陛下,如今多地災害尚未救治,與其將心思放在給本王找男人之上,還不如想想我南磻百姓的衣食存亡……好了,沒別的事,本王回去歇息了,又砍了數千顆頭顱,有些累了。”
說罷,她就這樣轉身揚長而去,再沒多看段疏隆一眼。
金殿上一片安靜,無人敢出聲,段疏隆藏在袖子里的雙手緩緩緊握起來,眼神陰冷。
直到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殿門外,段疏隆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道:“今日便到這里,散朝。”
群臣如蒙大赦,齊聲道:“恭送陛下!”
直到回入后宮,段疏隆才突然徹底爆發,一腳踢翻了身邊一個錦凳,怒道:“這還是不是朕的天下朕的朝堂?她一個婆娘,竟敢在金殿上給朕看臉色?!”
身邊的隨侍太監嚇得趴在地上,伏低身子,連聲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段疏隆又接連砸了好幾件東西,這才喘著粗氣,胸膛不斷起伏。
良久之后他沉聲問道:“劉宸,朕讓你準備的人手可安排好了?”
劉宸就是他身邊的隨侍太監,也是段疏隆最貼身的死忠,急忙說道:“回陛下,昨日得知赤霽王回來的消息后,奴才便命他們在中途候著了。”
段疏隆眼中盡是陰狠之色,咬牙說道:“好!她不是要回去歇息麼?她不是累了麼?那就讓她好好歇著,永遠歇著!”
“陛下放心,再過一個時辰,就該收到好消息了……”
段疏夷身為親王,自有她的封地,便是在京城南兩百余里之外的蒙舍城。
她出了宮,登上自己的車駕,一路向南而去,沿途之上但凡見到她車駕的百姓無不退避兩邊,伏地見禮。
因為那是他們心目中最崇拜也是最愛戴的女親王,只是可惜她是女兒身,不然若是她來當南磻皇帝,該有多好?
這是千千萬萬百姓經常唏噓感慨的一句話,只是沒人敢公開說出來而已。
南磻以山原地貌為主,四季如春,從京城出來,一路上只見道路兩邊鮮花爛漫,時有彩蝶翩躚,真是無邊美景。
可是段疏夷的心情卻實在美好不起來,甚至很低落。
剛才金殿之上她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切都被她收入了眼底,那個高高在上的是她弟弟,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從弟弟登基以來,自己盡心盡力輔佐他,幫他處理國事,開拓疆域,卻從來不要求什麼過分的賞賜,更不會擅權僭越,可即便如此,弟弟還是表現出了無法再容忍自己的心思。
這是怕我奪取你的皇位?呵……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馬車之中,段疏夷輕笑一聲,笑容之中滿是落寞與無奈。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她忽然莫名的又想起了林止陌,那個與她有過一夜雨露之歡的男人。
其實從大武回來之后,她就時不時的會想起他,雖然自己已經盡可能試圖忘記他了,但還是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