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不受補,夫人不能急于求成。」
我娘立馬把碗里的粥扔了,又急切問道:「溫姑娘,我兒這燒會復燒嗎?」
「令公子應該泡了古書上的金湯,此湯驅寒效果極好,昨晚的發燒也應該是排毒,并無大礙,就是此湯會讓人陷入夢魘,照顧他的人是受了大罪了。」
刷刷刷,目光齊齊轉向心直口快的丫鬟。
丫鬟:「當然不是我,還能是誰啊?哈哈哈哈!」
得此一事,我娘更是看中了溫芪。
也有意無意地推敲,我到底是喜歡溫芪還是照料我一宿的丫鬟。
「爹娘不強求她的身份地位,若是兒子真心喜歡,就是天上的星星爹娘也給你求來。」
可是爹娘,兒子真正喜歡的早另有心儀之人了。
晉城的跨年前夜是有花燈集市的。
以往我都是在府上等蕭茗弘過來,再偷摸地和他跑出去。
今早我出門買魚,就聽到搬貨的腳夫們坐在岸邊感嘆。
「聽說齊肅那小子昨夜被召到宮里,現在還沒出來呢。」
「想當年我和他還是一起拉貨的伙計,轉眼人家都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了。」
「這種賣屁股的紅人你想當?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
「還不知道誰賣屁股呢,若是宮里的那位,養得白嫩想著就爽。」
「就是,總比這干苦力強吧。」
「周禮八刑,造言居一,看來各位兄弟們也想去吃吃這牢飯了。」
我把魚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怒目切齒地看著這群光著膀子的腳夫。
蕭茗弘自打繼位以來,勤于政業,減少賦稅,體恤民情,可謂明君。
反倒在背地里,被他深愛的子民以如此不堪的玩笑話提起。
其中一個急忙打馬虎眼:「哎哎哎,都是說笑的,這位小少爺何必和我們一群大老粗較真?」
我以往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今日氣頭上來了,抓著說蕭茗弘最狠的那個就要往官府走。
周圍的人圍了幾圈,指指點點。
結果走到人跡罕至的拐角,他們幾個把我拖了進去。
「老子憋了一肚子氣,草,兄弟們往死里揍他。」
「老大,這不太好吧,看他打扮像個小官,別惹出別的事端了。」
「搜他的身,把錢財都拿走,這里是不能待了。」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爾等豈敢如此!」
我大喊著,可也無濟于事。
十年前沒落到我身上的拳腳,現在變本加厲地還回來了。
身上疼,胸口疼,哪哪都疼。
直到我緩過勁來,盯著房頂上缺了個角的鳥窩,喃喃自語。
「蕭茗弘,你說得不錯,誰遇到愛情都會倒霉的。」
「可是,我本來就是個短命鬼,活一天就少一天,還不如活得自在些。」
「蕭茗弘,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現的。」
7
「哎喲,我的少爺,怎麼搞成這樣了?」
「摔了一跤,給我拿身衣服來。」
丫鬟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看著我的臉色:「今年還是申時再準備餃子嗎?」
我心口一疼。
那腳夫說齊肅昨夜至今尚未回府。
我準備餃子豈不是自取其辱?
「不必了,告訴爹娘,我去老師家送些年貨。」
丞相府上,今年早早掛了紅燈籠。
我把年貨給了一旁的小廝,坐了許久,沈常州這才出來。
「熙年久等了,溫芪要走了,你師母在里屋里哭呢。」
「既然老師家里有事,熙年便不多坐了。」
本來渾身就疼得厲害,我行完禮后轉身離開。
沈常州跟在我身后:「熙年,你那天的問題,老師想了很久,今日給你解答。」「老師曾教過你,君為臣綱,為人臣子當鞠躬盡瘁為君主擔憂。」
「可是也教過你,國民社稷遠比君主重要,為人臣子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熙年向來聰明,懂得老師的意思嗎?」
「老師,學生受教了。」
國民社稷大于君主,我想起白日那幾名腳夫粗俗不堪的話,心中就憋著一口悶氣。
甚至連禮數都顧不得了就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溫芪從側門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抓住我的袖子粲然一笑:「江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我悶悶地回了句。
「溫姑娘,回見。」
「別回見了,現在見吧。」
她的眼神極其真摯,拿起身后的藥箱:「臨走前,不知江公子可否陪我去看看這晉城的花燈集市?」
我平復下來心情,欣然答應。
行至河邊,早有信男信女買了花燈,嘰嘰喳喳地點燃,興奮地看著越漂越遠。
我疲累地靠在圍欄上,旁邊遞過來一個白瓷藥瓶。
「江公子脖子上紅腫了一塊,應該是擦傷發炎了。」
「多謝。」
溫芪看向岸邊,攏了攏身上的外衣:「聽姑父說西南出了水災。」
「確有此事。」
溫芪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靠在我的肩上。
「西南水災如果處理不當,恐有瘟疫滋生,民眾將苦不堪言,江公子,我過幾日就要走了。」
「說來可笑,明明醫者要義不容辭,這次我竟然有些猶豫,但是江熙年,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挽留我嗎?」
我側身,回摟著溫芪。
目光看向早就沒了花燈蹤影的河邊。
「溫姑娘,江某有心儀之人,你很好,是江某不值得。
」
有些人不屬于這里,也不應該被困在這里。
就像有些人本就不屬于你,你該盡責,不應該去隨便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