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睡眼惺忪,打著哈欠開門。
見是我,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心虛,隨即疾言厲色。
「死丫頭,大清早敲魂啊,敲什麼敲!」
我直接伸出手。
「夏耀祖偷走的錢,還給我!」
她白眼一翻。
「什麼錢,我沒見著。死丫頭背著我們藏錢,落誰手里就是誰的!」
我氣得擠開她就往屋里鉆。
「不承認是吧,我自己進去找。」
我媽急了,堵住半邊門不給我進。
我爸也跑來幫腔。
「耀祖拿了又怎樣?你的都是我們的!再吵老子扇死你!」
他舉起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朝我臉上扇。
我眼見雙拳不敵四手,往我媽身后一躲。
巴掌打在門框上,聲音聽得人牙酸。
我一縮脖子跑了。
「不給是吧?金額足夠立案了,等著我報警抓你們!」
回到家,我收拾東西就準備去鎮上報案。
沒承想我爸媽扭著夏耀祖的耳朵,上門來還錢了。
他們堆出一個笑。
「這次是耀祖不對,錢還給你,下次他不敢了。」
夏耀祖腫成了豬頭,臉上青青紫紫,看起來被人暴打過。
我接過存折,數了數金子也沒少,「砰」一聲把門關上,隔著門聽見三個蠢貨立刻變臉。
「這小賤人翅膀硬了,敢給臉色看!」
夏耀祖哭得呼嚕嚕。
「爸,媽,你們別說了,我害怕。」
「回頭那個可怕的男人又來揍我……」
我數錢的手頓了一下。
看來有人幫我教訓他們了。
9
屋外陷入了安靜。
我嘆了口氣。
「出來吧,知道你在這里。」
宴綏憑空出現在我面前,臉色有點蒼白。
頭發全部梳到了后面,打眼一看,這裝扮有點像黑幫大哥。
他黑色袖口下,是蛇形的文身,看起來極其不好惹。
蝎子精趴在他肩頭,翹起的尾巴尖舉著一張小卡片。
「已老實,求放過。」
一雙豆豆眼望眼欲穿,都快流淚了。
我憋笑憋得很辛苦。
黑蛇仿佛做錯了事,小心翼翼地看我眼色。
我輕咳了一聲,他唰一下將一碗梨湯遞到我手里。
他臉色很不好看,我不由得擔心。
「你身體還沒好嗎?」
我和他說話了,宴綏閃過一絲驚喜。
「我沒事。」
蝎子精阿照忍不住搭腔補充。
「對對對,頂多忍一下噬心的疼,反正不會死。」
宴綏立刻投過去一個「你想死嗎?」的眼神。
我制止了他。
「算了,你別對他那麼兇。」
我忍不住戳了一下蝎子精。
阿照立刻順著宴綏的手臂爬到我肩上。
他笑嘻嘻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我開始逼問。
「你和我說說,你老大身上的心疾,還有神罰,究竟都是怎麼一回事!」
蝎子精垮了臉,偷看宴綏的眼色。
我敲了敲他的小腦袋。
「不許看他,說!」
阿照的豆豆眼骨碌碌亂轉。
「老大五百年前為了個凡人,心脈受損,其他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啦。」
話音剛落,宴綏猛地嗆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化成了黑蛇。
我連忙捧起他,蝎子精嚇出了人形,快要哭了。
我一把揪住他使勁搖。
「他怎麼了?快想辦法啊!」
阿照眼淚汪汪。
「定是動手教訓那家伙,禁制反噬,心疾犯了。」
我問他有什麼辦法救宴綏。
他眼神清澈,透著愚蠢。
他說古籍上應該有寫,但他不認識字。
我掏出古籍庫庫翻,找到有答案的那頁,整張臉都紅得發燙。
心疾只能緩解,不能根治。
蝎子精和我一起,把宴綏扶到了山神廟的泥塑下。
他吸了點靈氣,慢慢變回了人形。
只是整個人幾乎白到透明,眼睛變成了淺淺的金色。
他虛弱地看了我一眼,又昏沉地躺在榻上。
蝎子精輕手輕腳地掩上門走了。
我迅速上榻,閉著眼扒掉宴綏的衣服。
轉念一想,反正還要給他擦身,我睜眼看看也沒關系吧?
虛弱的宴綏睜開眼,神志有點不清。
「你不喜歡蛇,你只喜歡那只笨兔子。」
「為什麼不要我?明明后來我也變成兔子了。」
我解他衣服的手頓住了。
難道,小時候那只攔在路上的兔子,是他變的?
那他究竟為什麼這樣做?
我剛想追問。
宴綏眼神渙散,固執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只有我的娘子才可以脫我衣服。」
「你,是我娘子嗎?」
……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故意的。
10
他抓得死緊,我掰半天都沒掙開,只好認命地承認。
「是是是,我是你娘子。」
宴綏警惕地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擦了擦他的額頭。
「夏桐,我叫夏桐。」
他坐起來,意識有點不清,將臉貼在我的頸窩。
「沒錯,夏桐是我的娘子。」
我心里軟乎乎的。
其實我才幾歲大的時候很怕蛇。
那時,我爸媽經常讓我上山放牛,砍豬草。
這種生物蟄伏在幽暗的草叢里,有著惡毒的眼睛,吐著信子的舌頭。
冰冷,潮濕,黏膩。
會張開尖牙,突如其來地襲擊你。
但是宴綏卻從沒讓我這麼感覺過。
如果他不是第一次就告訴我自己是蛇,我大概會以為他是只小狗。
不知過了多久,黑蛇恢復了一點神智。
他趴在我肩頭悶悶地笑。
「夏桐,你親口承認是我娘子,以后可不能抵賴。
」
我忍不住彈了他腦門一下。
「少貧嘴,你好點了嗎?」
宴綏伸手擁抱我。
「當然啦,我完全好了。」
也許是我的懷疑寫在臉上,一臉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