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剛恢復點意識,看到這一幕,想沖上來打我又不敢。
「你對你弟弟做了什麼?!」
「早知道當初就把你掐死,就不該生了你這個賤貨……」
聲音被卡住了。
她被宴綏變成了一個啞巴,以后再說不了話。
宴綏解決了一屋雜碎。
我木然看著這一切。
如果親人可以選擇的話,我也不想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想到了什麼,我焦急地看向宴綏。
「不是不可以對凡人動用法術嗎?!你這麼做,身體……」
他眷戀地看著我,蒼白的臉微微出汗。
下一瞬,大股大股的黑血從他嘴巴里涌出來。
我連滾帶爬跑過去,他沉沉地倒在我身上。
血不斷從嘴里涌出,沾濕了衣袖,
宴綏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他緊緊咬著牙關,黑發一點點褪成白色。
我冰冷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他艱難地抬眼看我。
「別哭……我沒事。」
「五百年前,我可是最厲害的山神……」
我崩潰地抓住他的手。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變透明。
13
蝎子精出現的時候,宴綏已經失去意識了。
他哇哇大哭著把一柄蓮花臺放到我手心。
「老大不想讓你犯險,一直不許我告訴你。」
「救他還有個辦法,就是回到五百年前。」
我劃破掌心,大量的血流進蓮花臺。
蝎子精催動靈力,我頓時眩暈過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漫天紛飛的雪。
有個單薄的小姑娘背著大大的一捆柴。
她穿著單薄的粗布麻衣,凍得瑟瑟發抖。
不遠處村頭有人指指點點。
「夏寡婦真不是個東西,大冬天讓女兒出來尋柴。」
我飄在一邊,好像沒人能看見我。
我伸手悄悄將小姑娘的柴抬了一點,似乎感覺到重量減輕,她疑惑地回頭張望了一下,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莫非……這是五百年前的我嗎?
我下意識愣了一下,小姑娘的腳步停了。
一條小小的黑蛇用尾巴圈住了她的腳踝。
奄奄一息,凍得快要僵硬了。
它在求救。
蛇是要冬眠的,這只或許太過弱小,巢穴被同類搶走了。
小姑娘即使渾身凍得發青,還是把小黑蛇揣進懷里。
風雪太大,一人一蛇進了山神廟休整。
香火式微,被遺忘的山神長久地陷入混沌。
小黑蛇漸漸醒了,拿尖尖的腦袋蹭小姑娘的下巴。
她開心地咯咯笑。
「小黑蛇,你有名字嗎?」
它搖了搖頭,豆豆眼充滿了迷惑。
「名字,是什麼?」
小姑娘興奮驚呼。
「你會說話,你居然是蛇妖誒!」
「名字就是一個人的身份,有了名字就有家了。」
「我很喜歡吃芫荽,那你就叫宴綏好啦!」
我在一邊笑出了聲,誰能想到山神大人的名字竟來源于香菜。
畫面轉得很快,我看著小姑娘日漸長大。
小蛇妖離開了她,獨自一人踏上修煉的旅途。
臨走前他說:「等我回來,就有保護你的資格了。」
他吃過很多苦。
被雷劈,被鷹啄,被同類毆打。
他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幾乎丟了大半條命。
后來,他救下一個同樣被欺負的蝎子精。
他有了小弟。
想到宴綏告訴過我。
五百年前,他是最厲害的山神。
我鼻子一酸,眼睛漸漸模糊。
騙子,又騙我。
修成大妖的那天,黑蛇興沖沖捧著各種禮物回來找小姑娘。
有塞北的美酒、江南的瓊花、京城的華服、蜀地的刺繡,但他找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體。
只因為她哥哥娶不到媳婦,夏寡婦要拿她同村里的屠戶換親。
她嫁給屠戶,哥哥娶屠戶的妹妹。
她不愿意,被活生生打死了。
尸體就丟在冰天雪地里。
她那麼怕冷,都凍得發硬、發青了。
黑蛇跪在曾經的山神廟前,眼睛殷紅如血。
「我恨此生為妖,法力低微。」
「再強大一點,我就可以守護想守護的人。」
一道天雷劈在廟前。
黑蛇不再是妖,他成了新的山神。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生生剜出了自己的一片心葉。
用神血和半生神力,換來一個人靈魂往生的機會。
而他則因為丟失大部分神力,變成了幼年時期的樣子。
五百年后,夏桐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她不是一個幸運的姑娘,又出生在一個很差勁的家庭。
她的弟弟小小年紀便會故意將尿撒在床上,換來姐姐被一頓毒打。
于是宴綏出手了。
夏耀祖只是小小地發燒了。
宴綏卻因為對凡人使用法術,而被雷擊中,失去了尾巴尖上一塊鱗片。
尤其因為剜心,他此時只是一個幼童。
他可憐巴巴地趴在草叢里,等著大雨里上山采藥的夏桐撥開草叢。
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他悄悄說了一句,看啊,她還是她。
我的眼淚落在掌心。
竟是如此。
五百年前種下的因,成了五百年后我們的果。
他無數次對著上蒼,對著天道祈愿:「我愿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她從橋上走過。」
他等了我五百年。
我的輪回,是他求來的。
14
我在進入五百年前,看見了淵源過往。
那麼眼下救下黑蛇的唯一方法,就是阻止他剜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