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罵道。
我頭皮一緊,就要從他身上下來。
哈哈,下不來了。
13
床榻上,陸硯之松開了我。
原來鬼和鬼也可以……
我雙頰緋紅。
陸硯之指腹蹭著我殷紅的唇瓣,啞著嗓音,帶了幾分期許:「想起什麼來了?」
……我要是說什麼也沒想起,他是不是還打算繼續裝下去?
好吧,我也不是故意想不起來的。
沒辦法,孟大娘子的湯,實在是熬得太濃了。
比如,關于那美人畫,我依稀記起。
那是個愛哭的小公子,挑燈十年,為我繪出。
他說世間再找不出比我好看的女子。
他彎彎眼,滿心滿眼都是我。
可我不是人,是鬼。
是為了奪他的陽魄而來。
還比如。
那個小公子,姓陸。
是黃泉府君的七七四十九世轉世身。
14
我是個游魂,叫周妍。
說是游魂,也不貼切,我是枚棋子生出的器魂。
……周妍這個名字,是我后來取的。
我本來沒有名字。
我也不能投胎。
憑什麼,就因為我是個器物,就因那命簿上沒有我的名字?
我自黃泉中生有神智以來,看遍河中來往魂魄,目睹無數次的遇見和無數次的別離。
他們都有投胎為人的資格,而我沒有。
真不公平。
后來有好心鬼告訴我,像我這樣生來沒有壽元的,需奪人陽魄,攢夠陽元才能投胎。
和我說這話的,是個女鬼。
她捂著嬌艷的唇,和我說要怎麼奪人陽魄。
還和我說,這取陽補陰的法子,自然是奪男人的好,越精壯的男子越好。
真是個好姐姐,我聽了連連點頭,遂去了人間。
……
這地方叫浣溪村,是個青山嫵媚水清秀的風水寶地。
村上有家陸姓大戶,家中老爺是十里八鄉赫赫有名的鄉紳。
是夜,我牢牢謹記女鬼姐姐的話,穿梭屋宇房檐間,尋著那精壯的男兒。
路過陸府的窗前時,我飄不動道了。
那是個錦衣的小公子,挑著一盞豆黃的燈,俯在窗前執筆繪丹青。
長月空懸,春花折枝,盡數落于筆尖。
可比春花秋月更美的,是他本人。
烏黑的發絲慵懶地披于肩后,白皙的肌膚不知是月光襯灑在了上面,還是肌膚襯白了月色。
我看呆了,駐足停留窗前。
鳥雀驚了花枝。
他聞聲抬起頭,一雙瀲滟含情的眼眸,就這麼直直落入我的心口。
「好美。」
比我的心聲先打破平靜的,是他怔怔望向我,喃喃翕動了雙唇。
他眸中映出我的身影。
而我的目光停留在他好看的唇上,咽了咽口水。
我是個鬼,色中的餓鬼。
心中意動,便飄進了窗。
將他撲倒。
15
陸家的小公子,是鄉鄰遠近聞名的畫癡。
小公子丹青極佳,能作水墨,尤善工筆繪美人。
然而,能畫萬般嬌美女子,偏偏是個不近女色的呆子。
那紙上皮肉的美,哪能和懷中真正的溫香軟玉比?
我深有體會。
那夜我探入窗欞,在他面前褪去衣衫,貼在他身上,苦苦蠱誘:
「小公子,有什麼好畫的,不若與我共赴短暫良宵。」
他死死扒住衣衫,兩耳根子漲得通紅,緊閉的雙眼長睫顫顫。
奈何就是不為所動。
嘖嘖,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呢,想必可口極了!
我于是更加努力賣弄。
他眼睛落在我身上,雙頰漲得緋紅,最后竟然一頭昏倒過去。
……真是不經逗。
女鬼姐姐曾說,我這樣的媚骨天成,定然是個男子便把持不住。
沒想到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這樣好幾個夜晚,我居然未能拿下這小子!
簡直是對我鬼生的羞辱!
那夜我又探至窗前,見他羞紅了臉,作勢要關窗。
「你又來作甚!」
我說算了算了,不占你便宜了,何況你不是暈就是倒的,強扭的瓜不甜。
我勸了好久,他才半信半疑松手。
我索性趴在窗前,看他作畫。
哎,美色難得,吃不到,就是看幾眼,也是心曠神怡的。
「我是鬼,你不怕嗎?」我打趣。
「我讀過書中青面獠牙的鬼,像你這樣一進來就扒衣服的,沒見過。」
陸小公子臉一紅,回答十分認真。
我被噎住,訕笑打岔。
白晝日陽強烈,我這陰魂沾不得陽光,就躲入郊外的林中,等入了夜,再幽幽尋到陸府。
好在我不搗亂,他也不攆我。
有時我還是會說:「小公子,有什麼好畫的?」
「不若與我共赴良宵。」
我說這話時,他總會臉紅。
真有趣。
16
我不知在這過了幾個春秋。
有一夜,我撐著腦袋,指著他畫上的人,問:「這是誰?」
「柳家小姐,鎮上出名的美人,隔月要嫁給郡守家的公子。」
「她爹托我為她畫像寄去郡守府,好促這樁聯姻。」
我托著腮,不經意間問:「有我美嗎?」
聞言,他停頓筆尖,抬頭望我,似是很認真思索。
「沒有。」他說。
「我尚未見過,世間有比你美的女子。」
真會說話。
我頓覺心花怒放,湊到桌前,望著那柳小姐的美人像,饒有興致打量。
眼瞧畫中女子明眸善睞,嬌艷動人。
我瞇著眼,有些不服氣道:「陸小公子,也為我畫一張像吧。
」
「讓我看看,我與凡塵的女子,又有何不同?」
他注視我半晌,垂下的眉眼隱著笑意,雙唇輕輕啟合。
「好。」
17
是夜,我如往常一樣,探至他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