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柄劍,名喚求死。
已經方死了六個主人。
江湖傳言,如果我集齊七個死掉的劍主,將會進化為真正的魔劍。
彼時將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沒想到的是,我的第七任劍主是個天煞孤星。
克父克母,倒霉透頂,命硬得崩牙。
我竟然克不死他。
1
我的現任主人是個武林膏手。
三腳貓的功夫。
所以常年打石膏。
2
武林大會上。
對面的少年俠客禮貌拱手:
「我所執之劍,長四尺,重八斤三兩,劍名縱橫。」
柳隨心摘下斗笠:
「我所執之劍,長四尺二,重九斤,劍名——」
他動了動唇輕聲說,「求死。」
少年暴怒:
「呵!好大的口氣!中午吃了韭菜雞蛋嗎?!」
我也覺得柳隨心太狂了點。
他這樣講話很難不挨揍。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對手兩招就把我挑飛。
接著就把他按在地上打。
柳隨心熟練地蜷縮成一團,護住頭臉:「你可得想好了,這一拳下來,你就得跪在地上求我。」
「求你什麼?」
「求我不要死。」
硬了硬了。
坨子硬了。
少年冷酷地說:「下次自我介紹記得把劍名念全。」
我一把柔弱的劍,孤零零地插在擂臺旁邊的樹干上。
等著柳隨心挨揍結束打好石膏來接我。
3
武林大會結束。
柳隨心一瘸一拐搬了把椅子,爬到樹上把我薅下來。
「劍啊,自從買了你,我怎麼就一直倒霉捏?」
我在他腦中傳音:「因為真正劍的另有其人。」
由于方死的主人太多,其他劍嫌我晦氣,都不樂意搭理我。
而我又是個話癆。
竟然無師自通學會了跨物種交流。
我果然有做神劍的天賦。
柳隨心拿手指彈了彈我,罵了一句:「死劍。
」
看著四下無人,我飛到他背上的劍鞘里休息。
「我們才認識三天,你就叫我昵稱,有點太曖昧了。」
4
我劍名遠揚,無人敢做我的新主人。
誰都不想成為第七個倒霉蛋。
找不到主人,我很寂寞。
只好在灶臺里打滾,然后鉆進鐵匠鋪子里等待有緣人。
柳隨心手臂打著石膏,路過鋪子被折扣吸引:
【買一送一——買菜刀送燒火棍】。
花了二十八文把我連同豁口菜刀一起拿下。
他沾沾自喜:
「這燒火棍竟是玄鐵所造,我回頭轉手二十八兩賣出去,天降橫財!」
5
柳隨心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上午剛把我買到。
下午他就遇到了劫匪。
幾個壯漢揮舞著大刀: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柳隨心轉身就走:「我繞路。」
為首的那個狂笑一聲,把刀橫在柳隨心脖子上。
「病秧子,看你細皮嫩肉的,乖乖把錢交出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眼看是走不了了,他掏了掏錢袋:
「好吧。最后三文錢,喏,拿去。」
一個小嘍啰接過揣進袖口:
「三文?打發叫花子呢!」
柳隨心欸欸叫了幾聲,伸手:
「那你不要就還我。」
首領不信,大手一揮:
「給我搜!」
我看著柳隨心被扒得只剩條褲衩,站在路中間瑟瑟發抖。
這倒霉蛋樂死我了。
他被壯漢包圍,男上加男,敢怒不敢言。
只能喋喋不休地念叨:
「真是欺人太甚!有辱斯文!」
小嘍啰們仔細搜查,果真沒再找到一文錢。
「今天開張第一單竟然劫到了窮鬼。」
柳隨心把衣服穿好,聞言不滿地抗議: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
首領冷哼一聲:
「算了。都別跟他說話了,小心被傳染了窮病。」
柳隨心捂住心口:「你罵人好臟。」
6
首領是個迷信的人。
今天正月初五,大家都在迎財神。
他們出來劫道卻遇到了窮鬼,不妙。
他就招呼著大家:
「來來來,都來排隊打他兩拳,去去晦氣,不然倒霉一整年。」
柳隨心被當成窮鬼打,胸口更痛了。
「我刀呢?媽的,跟你們這群人拼了!」
我應聲而起,飛到他的手中。
給他腦中傳音:「刀沒有,劍倒有一把,你湊合著用用。」
7
「哇靠!」
劫匪們目瞪口呆。
「哇靠!」
柳隨心被迫握住我,輕松一打十。
燒火棍成精了,碰瓷一樣粘在手上。
怎麼甩都甩不掉。
柳隨心快瘋了,大喊:
「什麼情況!快來救救我!」
眾劫匪鼻青臉腫躺倒一片,也大喊:
「什麼情況!快來救救我!」
8
我得意傳音:「看,三十年河西了。」
這精怪還在他腦子里講話。
柳隨心嚇得直叫:
「不是我干的,是這劍自己動的手,它成精了!」
小嘍啰手指顫抖,邊吐血邊解說:
「劍隨心動,此子竟恐怖如斯!」
首領艱難爬起來:
「你這麼有實力,怎麼不早說!」
柳隨心左手吊著石膏,右手把我甩成殘影,欲哭無淚:
「是啊,我怎麼不早說!」
9
武林高手假裝膏手釣魚執法,十分令人不齒。
劫匪們眼含鄙視,互相攙扶著離去。
柳隨心蕭瑟坐在路邊,慢慢消化這個玄幻的事實。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低沉回應:
「吾乃上古神兵求死劍。」
「聽從你的召喚而來。」
「既已合作殺敵,你便是我的主人。」
「少年,你走運了。」
走霉運了。
畢竟擁有過我的人都死了。
恐懼吧!凡人。
我等著欣賞他絕望的淚水。
結果柳隨心疑惑眨眼,透出清澈的愚蠢:
「這麼厲害?我就知道我生來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