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26
「但是——」
堂中說書人又大笑起來,「世上事并非全然無解。」
「如今它的主人柳隨心乃天煞孤星之命,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由于命太硬,邪劍至今竟拿他沒有辦法。」
原來如此。
多日疑惑終于解開。
我們在一起,兩股力量剛好抵消。
我的嗜殺執念被柳隨心壓制,而他的命格也無法影響到我。
在他身邊,我或許能找到徹底解決這股執念的辦法。
「黑白兩道重金懸賞,都想要尋到柳隨心和求死劍的下落。」
「白道想要幫助封印邪劍,黑道或許是想促成魔劍誕生,反正他們向來不干好事。」
臺下有觀眾插嘴:「那這就是朝廷和武林盟要操心的事情了,咱們只關心那個賞錢。」
說書人笑瞇瞇點頭:
「不錯,如有劍和柳隨心的消息,請務必告訴本店門口的丐幫弟子。」
「百金賞錢在等你們喲。」
眾人像打了雞血一樣: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我算是明白了。
這就是場「鼓勵舉報劍人」的宣講會嘛。
27
春風暖暖,花香馥郁。
城中人忙忙碌碌,到處尋找他們的百金賞錢。
我鬼鬼祟祟避開人群,終于出了城。
柳隨心正泛舟湖上,悠然自得。
他閉眼躺在船上宛如死尸,只把頭伸進艙內躲避午后稍顯刺眼的太陽。
我從沒見過如此懶惰的人。
走哪兒躺哪兒。
我發出錚錚劍鳴:「喂!我回來了。」
柳隨心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臉驚喜:
「死劍,你還知道回來。」
想到在城里聽到的流言,我覺得柳隨心還蠻可憐的。
天煞孤星,一定沒什麼親人朋友。
看他這樣子已經把我視作不可替代的知己友人了吧。
我罕見地大發善心,安慰他:
「這麼想我?以后我哪兒也不去了。」
「嗯嗯,想死你了。」
然后他話鋒一轉,「劍啊,你走可以,能不能把寶石留下?因為它,我挨不少罵呢。」
氣煞我也!
我把身子往冰涼的水里探了探,試圖壓住怒火。
確實壓不住。
便破口大罵起來:
「汝有何能?爾母婢也!」
柳隨心對于我的進步非常意外,喃喃自語:
「這個世界太瘋狂,劍都偷偷上學堂。」
28
一番雞飛狗跳之后,我把柳隨心被全城通緝的事告訴了他。
并且和盤托出了我邪劍的來歷和他天煞孤星的命格。
柳隨心皺起眉頭,往船艙里面挪。
一路同行這麼久,看他如今對我避之不及的樣子,我不禁有些氣惱:
「躲什麼!小人之心,哼,我難道還會殺了你嗎?喂!沒必要打包行李吧?」
柳隨心迅速收拾好包袱,撐起船篙。
被人這麼嫌棄,我賭氣背對著他:
「你走吧,趕緊去出賣我得到那百金賞銀吧。此次一別,下回見面就是敵人了。刀劍本就無眼,我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柳隨心把我往船艙里推:
「嘟嘟囔囔說什麼呢?趕緊進去船艙里面別讓其他人看見你。」
我大聲拒絕:「你別碰我!」
「真不知道你這幾天在外頭學了什麼,小詞兒一套一套的。」
柳隨心隨手找了塊布蒙在臉上,機警地打量周圍。
湖岸邊的官道時不時有行人來往,或許都看過那張畫像。
「咱們得趕緊跑路。」
「咱們?」
柳隨心吭哧吭哧開始劃船:
「對啊,你不會真的想丟下我吧?咱們雙劍合璧才有勝算,你懂不懂。」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抖機靈。
我提醒:「他們實際上要找的是我,你把我舉報了可是大大有賞啊。」
錢串子不為所動,冷靜至極:
「你看我像不像個傻子?魔教教主吃那麼大虧,你若是被白道抓走封印住,我還焉有命在?要是落入黑道手中,我第一個就會被拿來祭你。」
我遲鈍地反應過來,好像確實是這樣噢。
「所以你休想甩開我獨自逃命。」
柳隨心站在船頭辨認方向,往西劃去。
「不過人家話本子里,都是一男一女,神仙眷侶,浪跡天涯。到我這兒就變成一人一劍了,配置降級,真是生氣。」
我不明白他怎麼那麼在乎這個,既如此,那就——
「看,別人有的東西你也有了。」
29
「胡說八道什麼?」
柳隨心回頭。
一個陌生少女伏在船艙內,渾身赤裸。
她一身蜜色皮膚,眼窩深邃,目光正肆意地四處打量。
有種隨風生長的野性和瀟灑。
黑發草草用一根繩子半扎著,繩子末端掛著熟悉的玉墜和木魚。
「你你你你……」
柳隨心先是結結巴巴,隨即鬧了個大紅臉趕忙閉上眼睛。
他摸索著把外袍脫下丟過來:
「你這女……女劍?女人?算了,穿件衣服吧你!」
我變為人形還有些不習慣,跌跌撞撞爬起來。
接過衣服隨意裹了裹,不甚在意:
「無所謂,我又不是人,你臉怎麼這麼紅?」
柳隨心把眼瞇成一條縫,看到我依舊裸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頓時求饒:
「劍啊,求求你變回去,我對女人過敏。」
我驚奇:「過敏?在揚州看花燈時,被那麼多姑娘包圍你怎麼不說過敏?」
謊言被拆穿,柳隨心只好坦白:
「好吧,我其實是對現在的你過敏。
我去冷靜一下。」
說完,他把船篙撒手丟開,猛地扎進湖里。
一游就是半刻鐘。
我無聊地趴在船舷上撥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