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變成了一只銀色的狼,站在山頭,對月長嘯。
這意味著,他身上那些神秘的傷,已經好全了。
狼王長嘯一聲,山林仿佛都在震動。
無數的狼長嘯應和,吵得我耳朵疼。
在萬狼朝拜下,路且一步步向我走來。
那雙碧色的眼睛如湖水般澄澈,仿佛帶著千絲萬縷的情緒。
他張了張嘴,對我說:「嗷嗚——」
聽到這聲狼叫后,路且愣了。
我也愣了。
他急得原地打轉,除了「嗷嗚」的聲音什麼也發不出來。
他心急如焚地喊出了十幾聲不同聲調的「嗷嗚」。
我一臉蒙逼,已讀亂回:「愛過。先救你。嗯嗯。再見咯。」
他久久凝視了我一眼。
然后轉身,隨著狼群縱身躍入山林。
路且的確不會走。
離開我的時候,他用跑的。
我很傷心。
他好不容易變成我想要的狗了,結果還跑了。
12
路且走了。
偏僻的木屋又變得安靜,只能聽見柴火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響。
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木屋里,從藥柜的暗格里拿出了相框。
里面是老巫師的自畫像。
筆畫潦草又簡單,卻畫出了他的神韻。
我用抹布擦了擦相框上的灰。
我已經很久沒有對著他自言自語了。
我喃喃道:「我撿了一只很乖的狼人。但他好像嫌棄我是一個女巫。」
路且還在身邊的時候,我很珍惜有人陪伴的時光,很少將時間浪費在胡思亂想上。
可是他走了。
在孤寂的長夜里,我只能抱著老巫師的畫像,獨自說一些不敢說出口的話。
13
老巫師是被人綁在柱子上燒死的。
本來,他已經帶我在這里隱居了下來,完全可以避開那場腥風血雨。
這片森林是獨屬于獸人、精靈和巫師的,人類難以進入。
但他的故友——一位女巫,被捕捉了。
他要去救人,或者說,去殉情。
那天他對我說了很多話。
煉藥時火勢太大該怎麼做、木屋著火了如何召喚水精靈。
話很簡單,卻像遺言。
臨出門前,他為我戴上他的巫師帽,遮住我象征著邪惡的紅頭發。
他讓我不要去找他。
他說:「女巫的壽命很長。你要躲起來,好好活著。不要企圖對抗世俗,你總能活到偏見被打破的時候。大概還有五十多年吧。」
老巫師的話很篤定。他是個預言家,知道未來所有要發生的大事。
我感到忐忑不安。在他離開沒多久后,騎著掃帚沖出了森林。
我看見了老巫師和一位女巫被綁在木柱上。
熊熊烈火吞噬了巫師袍,他們的眉眼在火光中呈現一片寧靜。
周圍一圈人,都在拍手叫好。
向來對老巫師愛答不理的黑貓趴在我的肩膀上,用爪子撓傷了很多人。
它被行刑的人抓了下來,然后狠狠地丟在地上。
老巫師跟我說過,貓有九條命。
那天,黑貓為了掩護我沖進去,把九條命都用完了。
我穿過人潮。
念咒的速度快到讓我險些咬了舌頭。
我口不擇言,用了平生學過的任何陰毒的咒語,奪回了老巫師和女巫的尸體。
行刑的人都死了。
我甚至沒有看清法陣傷了多少人。
我帶著兩人一貓,逃竄進森林。
后來我將他們的尸體埋在花開得最好的地方。
然后一個人住回了那座小木屋。
我的名字被記在《女巫之錘》中,無數人試圖來獵殺我,但始終無功而返。
直到時過境遷,認識我的人都死去。
我才能遮住一頭紅發,走出森林。
老巫師生前跟我說:「如果感到孤獨,就養只寵物。」
我一個人在森林里守株待兔了好多年。
只撿到過路且。
14
我是一個女巫,住在森林深處。
理想是擁有一只修狗。
我蹲在森林的小路邊,又過上了等待流浪狗的日子。
第二天,我撿到了一只受傷的柯基。
我對它翻來覆去地檢查,確認了這小短腿不是柯基人。
我發出了土撥鼠尖叫,興高采烈地哼著《小狗乖乖》,抱著柯基回家。
第三天,我撿到了一只阿拉斯加。
它長得有點像狼,嚇了我一大跳。
我滿心歡喜地唱著《小狗乖乖》,讓阿拉斯加拉我回家。
第四天,我撿到了一只薩摩耶。
我陷入了沉思。
是誰走漏了風聲,讓大家都知道我這里是修狗救助站了。
我還是高高興興地牽著薩摩耶回家了。
有狗不撿是笨蛋。
第五天,我撿到一只金毛。
我有些崩潰了,念咒召喚風精靈。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請你告訴他,別給我送狗了,我養不過來了。」
我滿臉沉重地騎著金毛走了。
15
我本來是個孤獨的女巫。
但現在,我沒有時間孤獨了。
我的家都被狗拆了。
早上眼睛一睜就是掃掉在地上的狗毛,吃完早飯就是出門遛狗。
我終于能理解老巫師為什麼要養一只桀驁不馴的黑貓了。
這會使每天無所事事的人變得很忙。
當金毛指揮著阿拉斯加把我的藥柜拆了之后。
我想起一道經典的數學題。
一只狗拆十二層的柜子,每天可以拆三層,晚上,女巫又建一層。
這只狗幾天可以把柜子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