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即將關上的時候,李文謙一把握住了門框。
14
李文謙被推倒時,磕了一手臂的血,現在才爬起來。
「當時手機被搶走了,錢我收到了,多謝,今天的事,也謝謝你了。」
李文謙說話向來簡單,今天也不知道怎麼這麼多話。
他多說一句,段承澤的臉就冷一分。
周遠罕見地有了眼力見兒,扶著李文謙去了醫務室。
車內只留下我和段承澤兩個人。
段承澤舔了舔尖牙,解了袖口:「錢你給他了?」
他拿我當鴨子的事兒,我還沒找他算賬呢,怎麼他還質問上我了?
「我……我借他錢救急怎麼了?錢你給我了,那就是我的。」
我其實有些心虛,手扣著安全帶不放。
「多少?」
「十萬。」
段承澤解了自己的安全帶湊過來,拍了拍我的臉:「錢都給那個小白臉了?還有錢吃飯嗎?」
我聽不出段承澤話里的情緒。
十萬塊錢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況且,這錢他給我了,支配權就在我手里。
「小述,你可真行啊。」
段承澤跨坐到了我腿上,拍了拍我的臉。
副駕駛本來就不寬敞,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腿都要沒地方放了。
「段承澤,你干嘛?這是在外邊。」
我下意識想要捂住自己的屁股,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段承澤扯出領帶,把我的雙腕捆在一起:「我說我要干嘛了嗎?」
他捆得慢條斯理:「還是說,你期待我在這里對你做什麼?」
我試圖夾緊腿,卻被他用膝蓋從下邊頂開。
「小述,我耐心有限,我說最后一遍,」段承澤依舊吻得很急,「跟你的小情人斷了,別逼我發瘋。」
他不說,我差點都要忘了。
段承澤和我爸,同父異母,骨子里流淌著強取豪奪的劣等基因。
我故意喊他小叔叔,他咬著我的下巴,聲音發了狠:「小述,別這麼喊我。」
他也知道,我們的名字,是不應該放在一起的。
15
段承澤最終還是帶我去了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我沒有感染什麼英雄救美的病毒,卻在醫院意外碰見了一個許久沒見的人。
段承澤去開車的時候,我在一樓的掛號處,看見了我媽。
她也看見了我,越過人群,我們視線相撞,四周人來人往,上一次見面,仿佛就在昨天。
「怎麼了?」
她坐在我旁邊,眼神卻不敢看向我。
喉嚨有些發緊,我舔了舔唇:「沒事,例行體檢,你呢?」
我其實有好多問題想問,為什麼我爸自殺后,她就失蹤了?
為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我?
我一點都不值得被愛嗎?
一點點都不值得嗎?
她垂著頭,眼淚毫無征兆地落在了手背上,像花一樣地綻開。
「其實……」她抬頭盯著我的眼睛,唇角抖了抖,「你跟他長得挺像的。」
他?
從來沒人說過,我和我爸長得像?
忽然,我好像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段家不把你當成繼承人培養?」
我掐了掐掌心,她卻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因為你壓根就不是段家的孩子。」
原來就連那些虛偽的爺孫情,也是假的啊。
「我結婚時,就已經懷孕了,但我不知道,我也跟姓段的一樣,一直以為,你是段家的孩子,所以從你生下來,我就不想看到你。」
寬闊的一樓大廳回響起機械的女聲,像流淌的時間在不斷回溯。
可惜了,時間不能真的回到過去。
「他本來掌控欲就強,他車禍后只能坐在輪椅上,自殺是遲早的事。
「我不跑?我不跑干什麼?」
她苦笑了一聲,昂著頭抹去了眼角的淚珠。
我不怨她跑。
只是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帶我走?
仿佛是聽到了我的心聲,她補了一句:「如果我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我也不會帶你走的。」
心仿佛已經完全不會跳動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門口的段承澤。
「段述,我冷落了你這麼多年,我沒有辦法。」她眨眨眼,眼淚就落了下來:「我不知道怎麼彌補你,我寧愿自己一直錯下去。」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在段家的處境。
她只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悲慘的過去。
哪怕這個過去里,有她和她最愛的人的孩子。
忽然,我想起了段承澤第一次給我開家長會的樣子。
16
他當時還沒有在段家站穩腳跟,匆忙趕來的時候,頭發都是亂的。
坐到我座位旁邊的時候,嘴里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我很難把眼前的這個人,和那個差點考上清北的優秀學生聯系起來。
段承澤別著手指,敲了敲我那剛剛及格的試卷:「挺好,及格了,今晚加餐吧。」
班主任在臺上罵,段承澤在臺下問我,牛排喜歡吃幾分熟?
我被問煩了,跟他說五分。
從那以后,他做牛排真的只做五分熟。
那天晚上,我吃著帶血的牛排問他:「我打架、逃課,你不會覺得我是個壞孩子嗎?」
段承澤解了顆扣子:「打架是為什麼?」
「他們說我爸媽都不要我。」
「挺好的,打不過就去練。
」
「逃課呢?」
「去墓地看我爸,去警察局問我媽的下落。」
「去唄,要車嗎?哦,忘了你不能開車。」
「……」
眼淚好像已經哭干了,呼叫臺喊了我媽的名字,重復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