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我們在凡間茶樓聽過的那個話本,鴆子祭甚至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罵得更狠,豈是一個作惡多端可以概括。
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形象躍然紙上。
我與他對坐,仗著他看不見我,瘋狂點頭。
「漂釀蛋,你以后要離這種人遠一點,不要被騙了,知道沒?」他語氣溫柔認真,還一邊拿著錦帕給我擦蛋殼,這些天里,我的殼已經被他擦得噌噌發亮了,多少有些離譜。
他就差告訴我,有個叫鴆子祭的以后會哄騙我了。
我有些無奈:「這可由不得我。」
又是白霧頓起,景象散盡,我回到一片虛無中,聽見一聲亙古的嘆息。
我笑著說:「您別怪我,一只狐貍使出渾身解數想勾引你時,是攔不住的。」
盡管我知道是套,卻心甘情愿鉆進去。
18.
我本是鴻蒙初開、天地混沌時一顆平平無奇的蛋,早生了靈智。
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時拿我當墊腳的石子,女媧姐姐捏人時拿我當壓土的工具,夸父哥哥追日時差點被我絆倒。
他們早已消逝于天地,被尊為萬神之祖,供奉于靈臺。
我卻依舊是一顆平平無奇的蛋。
甚至無人問津。
但我生來就帶著使命,要恢復太衍留下的契約之力,維護天上地下的安定和平。
天道憐惜我,不忍看我以身獻祭,而賜予我可以鳳凰浴火的新生,我卻不爭氣,用在了逼宮天帝的雷罰上。
即便是天道將鴆子祭帶回過去,告訴他前因后果,讓他有機會抹滅我與他之間的將來,卻依然沒能改變我的選擇。
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何魔尊可以瞞住他偷偷來游說我。
也永遠不會知道,去往天界的那一長段路上,為何他沒有半途出來尋我。
可我怕,萬一呢,萬一他是真心呢?
萬一他得知我不愿去天界時,露出的笑是真心的呢?
無論如何,鴆子祭不愿見我赴死,那我所做的就還值得。
神普愛眾生,我卻想偏愛你。
19.
火光中,我睜開雙眼,正好撞進他漆黑的深眸。
他眼里沒有光,我卻能尋到自己的身影。
「池初。」他嗓音嘶啞低沉,像是在胸腔里壓抑了九曲十八彎才發出。
我觸摸他的臉龐,踮起腳吻上他的眉眼。
「鴆子祭,我本就不是一只愛自由的鳥,心甘情愿進的牢籠。」
20.
我兀自將婚期定在一個月后,鴆子祭卻表示不同意。
「太早了。」
他將我抱在懷中,攬著我的肩,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我的頭發。
「渣男!」我惡狠狠地戳他的胸,「拖著不成親的都是渣男!」
他卻不接我的話茬了,只是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眉間的疲倦難掩,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
鴆子祭不想認命,試圖以一己之力壓下仙魔兩界積壓已久的怨氣。
于是魔界眾臣以死相諫,刺殺接連不斷,四面八方的起義規模也越演越大。
他若是進行武力鎮壓,勢必會給魔界帶來不必要的傷亡。
這絕不是一位心懷天下、深明大義、貌美心善的神鳥愿意見到的!
于是這日我等在殿門前,困得直釣魚,等到月亮快睡了鴆子祭才回來。
我躍進他懷里,勾住他的脖子,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血腥味兒。
「你受傷了?」
別沒等我賓天,他先沒了小命啊。
「沒。」他用長臂兜住我,怕我掉下去。
我與他額頭相抵,放緩了語氣勸道:「祭司大人,你壓得了一時,壓不了一世呀。」
周遭的空氣一凝。
忽然,他又急又兇地吻上來,仿若天地凐滅前的絕望與瘋狂,最后卻又化為溫柔纏綿,不帶一點旖旎,更像是虔誠的獻祭。
一吻結束,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啜泣著,溫熱的淚水向下淌去,在我心上燙出星星點點的洞。
「我找不到辦法……池初,池初,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我的鼻子也開始發酸。
21.
「砰通——」
我荒廢已久的小窩驟然掉落到地上,還忽明忽暗地發著光。
凄慘唯美的氛圍消失殆盡。
「?」
鴆子祭與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我走過去將那個珠光寶氣的玉籃子拾起,還隱隱感受到一股天道的威壓。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選項,這只能是我恨鐵不成鋼的老母親想傳達什麼。
「娘?」
它發出刺眼的亮光回應我,然后熄滅了。
但是我沒懂。
「……我沒記錯,這好像是個先天至寶?」我有些遲疑地望向鴆子祭。
先天至寶蘊天地靈氣而生,含規則之力。
但是吧,這個東西看起來就虛有其表,所以我都沒問過它有什麼用。
一個籃子,能有什麼用……
「對,裝東西的。」
果然。
「裝骨灰嘛?我大概沒有骨灰。」我開始苦中作樂,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鴆子祭雙眉緊鎖,一個眼神都不給我。
就當我靠著柱子差點睡著時,他突然笑了,眼睛里 blingbling 的。
我許久沒見他笑得這樣魅惑眾生了,一下子清醒過來,還有些發懵。
「傻鳥。」
不是吧?人一正常就嘲諷我?
「你知道這先天至寶的規則之力是什麼嗎?」
「不知道。」
「眾神碑的呢?」
「不知道。」
他目光漸漸鄙夷起來:「作為神,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