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能把謝長辭傷成這樣?
我腦海里完全沒有這個概念。
他還有意識,見到我的時候立馬直起了身,明明本該狼狽不堪的人,可他的眼睛太亮了。
是鮮明的仇恨和憤怒,還有望向我時隱藏得很深的孤注一擲。
被那雙眼睛盯著的時候,我感覺我的靈魂都跟著晃了一下。
他抓著我的衣領,死死地盯著我。
「告訴我,怎麼最快地墮入魔道?」
……
??
「什麼?謝長辭?你要干什麼?」
我都快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別管,我就問你,怎麼墮入魔道?」
「為什麼要……」
「你就告訴我行不行?!」
他突然朝我吼,有一瞬間我倆都愣了下,他低著頭,四周的空氣安靜得折磨人,我聽到他的聲音慢慢地變低,啞得不成樣子。
「我就只認識你這一只妖了……」
他后面還喃喃了一句什麼,我聽不清,因為他直接閉上了眼,頭靠在我的頸窩,我喊了幾聲他的名字,沒有應。
我探了探,還好,有鼻息。
我只得把他拖進家里,放床上,正好山羊老奶送了我只雞,我就把它燉了。
搞完一切后,我摸著下巴看躺在床上的人,都落魄成這樣了,那張臉還是頂好看,眼睛闔起的他無端少了些攻擊性,倒像是個正兒八經的謙謙君子。
如果這個君子不會在睜開眼后第一件事就是抓著我領子喊:我要入魔我要入魔……就好了。
嘆了口氣,我出門去找魅妖姐姐。
10
魅妖姐姐絕對是我的朋友里最了解仙界的人,因為她閑得沒事就喜歡勾搭小道士,給人家什麼禁忌都破個干凈,再晃蕩著腰肢說就你那點定力也配和老娘在一起?
「喲,什麼風把小川吹來啦?」
她朝我招招手,我坐了過去。
「仙界是不是……挺不安穩的最近?」
她瞧我,挑挑眉。
「你知道啦?」
「知道什麼啊。」
「就你以前待過的那個門派……」
「覆門了。」
「……」
我知道就憑謝長辭那樣子,青崖派會很慘,但沒想到慘成這樣。
「你也知道,仙界那群虛偽的,成天追求什麼長生啊,天道啊,什麼仙界大統啊……」
「青崖派出了個絕世寶物,能鎮仙界,逆天改命。可清崖派那群人拒不上交,這不就干起來了,幾十個門派一起圍剿青崖派,大火燒那山頭都燒了幾十日,就饒是這樣……」
「謝長辭據說一人把十幾個門派的弟子及掌位重創,還逃了出去。」
「……」
「怎麼,他受傷你心疼?」
她猛地湊近我,長睫毛撲閃,滿臉玩味地看我。
我回她一個耿直的微笑,打個哈哈,把話題繞過去。
不過……
11
我回家的時候,謝長辭已經醒了。
他倚著半邊墻坐著,傷口完全沒有處理的痕跡,衣領敞開,從鎖骨那望去,全是道道半結痂的傷痕。
眼睛倒是直直地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
凡人這樣子我都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跟我有交集的謝長辭。
家里還留了點草藥,我拿著給他上,我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任由我擺弄,空氣很安靜,爐子里的湯嘟嚕嚕地沸騰著。
突然我聽到他的聲音,又啞又低。
「路天游……死了。」
路天游,就是他的師兄,靈山仙人的名字。
我抹藥的手頓了下。
「他還說他想要青崖派在他手中發揚光大,結果……呵,滅門了。」
「青崖派上上下下一千三百多弟子啊,無一幸免……」
「那麼多人,我殺他們的仇人都殺不過來……」
「說到底,變成這樣……不就是我不夠強嗎?」
「謝長辭……」我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喊他的名字。
「我只要那些膽敢動我同門的人去死!」
「入魔也好,」
「封了心智也好,」
「廢去一身修為也好……」
他那雙眼睛死死地看著我,我突然看見了這個人隱藏的很深的絕望和脆弱,那大概是一把燎原的火,他有著把自己燒死也不會甘心的執著。
……
啪!
連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我居然扇了謝長辭一巴掌。
空氣有一瞬間像是被撕扯開來,他沒動,發絲散開遮住了他的眼,半晌,我聽到他一聲極淺的笑。
「小廢物,你也看不起我這種人啊,是不是?」
他抬頭看我,真的在笑,可我覺得好絕望,這樣笑起來的他,無端添著些被黑暗浸入骨子里的艷。
「……」
「我只是覺得,你再這樣下去,成不成魔不一定,瘋倒是快瘋了。」
「是……嗎?」
他歪頭看我,手指輕佻地勾起我的頭發,半晌手掌托著我的腦袋,俯身吻了我。
「那和妖魔雙休,能不能墮入魔道了呢?」
……
謝長辭這人……果然瘋了。
我手拍打他的腰,想要他放開我,沒想我這麼一掙扎,便聽到他輕輕嘶了聲,好像是弄到他傷口了。
他瞇著眼看我。
「我只是覺得,謝長辭……」我視線暼向另一邊,「靈山仙人他們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呵。」
又是這種陰陽怪氣的笑。
「為什麼不把那個絕世珍寶交出去呢,據我所知,你們不是那種會揣著寶物不放的人吧?」
「絕世珍寶?」他抬頭看我。
「如果我說那所謂的『絕世珍寶』是個人呢?」
什麼?
「你認識的,小花。」
「她是天犀靈玉轉世,可鎮仙界命脈。
」
「……」
「被拿去鎮法,小花就會死,是不是?」
「死?」
他的嘴角勾起了點,眼睛里卻偏夾著濃濃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