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那年,我才十五歲。
當宰輔的爹叮囑我,一定要和皇帝好好相處。
我一口答應了。
可當晚。
少年帝王瞪著我:「你為什麼不睡覺?」
我:「我、我不敢睡。」
嗚嗚嗚我會夢游。
會做很多離譜的事。
1
我爹是宰輔,我娘是侯門嫡女。
所以我一出生就是高貴的相府嫡長女,自幼受盡寵愛。
但變故來得很快,王朝更迭,我爹站錯了隊,按理來說,我們全家都該遭連累。
好在我爹有個帝師之名,曾經教養過如今的新帝。
于是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他和我娘一琢磨,只好忍痛把唯一的寶貝疙瘩,也就是我,送進宮去當貴妃。
進宮那天,正好開了春。
我爹站在馬車外,拉著我千叮嚀萬囑咐:「你進宮之后,一定要和皇帝好好相處,絕不能使你的小性子,知道了不?」
我娘擦著淚,哽咽著聲音:「寶月還那麼小,你怎麼舍得,你怎麼舍得——」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伸出手,替她擦干凈眼淚,安慰道:「娘親不要難過,我雖然照顧不好自己,但好歹還有云霜呢!」
聽得我這話,婦人哭得更傷心了,甚至從啜泣成了號啕大哭。
我爹:你安慰得很好,但下次別安慰了。
我:「……」
最后還得是我爹半摟著她,眼見著入宮的時辰到了,這才遮住她的眼睛,趕緊命送我進宮的車夫啟程。
等馬車駛離相府,我托住腮輕嘆了口氣。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其實我只是個不能離開爹娘的小廢物啊。
2
但不舍歸不舍,入宮還是得入的。
聽人說,宮妃入宮的第一天晚上,皇帝都是要來的。
這換了旁人必然是高興的,但我卻高興不起來。
跟著我一起進宮的大丫鬟云霜更是如臨大敵,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我面前來回踱步,末了,猛地轉過頭來,在我面前蹲下,耐心哄我:「好姑娘,今晚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睡著!」
我抿了抿唇:「我睡著了之后真的會——」
云霜用力點頭,絲毫不帶猶豫那麼半秒鐘的。
我:「……」
聽她說,我睡著了之后會比過年的豬還難摁住。
在府里的時候,險些抱著她一起跳湖。
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不過見她嚴陣以待,我只好妥協道:「好吧。」
見我點頭,她這才松了口氣。
不等她再交代幾句,從門外傳來內監的通傳聲:「陛下到——」
我下意識抬眼看去。
只見朱紅宮門外,一道修長的身影跨門而入。
視線上移。
皇帝是快要及冠的年歲,面若冠玉,一身明黃龍袍襯托得身形愈發挺拔如松。
我險些看癡了,但很快反應過來。
聽爹爹說,新帝年紀雖不大但心機深沉,要我萬不能得罪了他!
思及此,我連忙起身,按照宮內教習嬤嬤所教的行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下一刻。
眼簾中映入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他微微俯身,將我扶了起來,如昆山玉碎般的清冷嗓音敲在我的耳畔:「貴妃免禮。」
我從善如流地站直了身子。
見狀,他覷了我一眼,又掃了眼門口的太監總管蘇福,蘇公公是個有眼力見的,立時帶著其他伺候的宮人走了。
一群人呼啦啦地離開,沒過一會兒,宮內就只剩下我和李梧兩人。
宮內陷入詭異的寂靜。
我緊張得想撓屁股,又意識到這是御前失儀,忍住沒動。
大抵是看出我的局促不安,李梧牽住我的手往床邊走,緩和下聲音:「你是喚寶月吧?不用緊張,朕又不會吃了你,你父親曾是朕的老師,朕心中是感激他的。」
我挨著床坐下,瞅了他一眼。
爹爹說了,皇帝的話只能信一半。
估計只有我爹是帝師這件事是真的。
但不等我說點什麼,就聽見他張開了手:「伺候朕就寢吧。」
就、就寢?
我一個激靈,回想起云霜說的話,一句話脫口而出:「臣妾還不困!」
李梧:「??」
他張著雙臂的動作一頓,轉過了頭,細細打量著我,許是覺得有趣,也不急著寬衣,眼底閃過揶揄:「那貴妃是還想做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啊!
但沒關系,我懂得把問題拋回去:「做、做點該做的事情?」
3
這話一出,我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有什麼不對勁,腦袋就被敲了一下。
他板起臉來訓我:「你年歲尚小,怎麼想那麼多?趕緊就寢,朕明日還要上早朝!」
我:「??」
我沒想很多啊!
心臟的人聽什麼都臟!
但見他不悅,我也不敢再造次,麻溜地把他扒得只剩里衣,然后自顧自躺在床的外側,雙手合十放在胸口,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睡他的。
我醒我的,互不耽誤。
完美!
被我一陣亂脫的李梧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又瞥了眼睡姿規矩的我,長長地呼出去一口氣,像是頗為無語,然后躺到內側,閉上了眼睛。
我躺了一會兒,又有點不得勁,開始輾轉反側。
一炷香后。
少年帝王開了口:「不許動,睡覺!」
「哦。」
半個時辰后。
他坐起了身,瞪著我:「你為什麼不睡覺?」
他的語氣很兇,我被他嚇得一個顫抖,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我、我不敢睡。
」
云霜說我會夢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