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生煙看了我寫的字,默了下,上前吹滅了燭燈。
「他是我弟弟,」背對著我,她哽咽道,「一定讓他活下來。」
6
落生煙和落洺在我這裏住了三日。
落生煙開始見到幾個孩子,還以為我在給瓏玉培養暗衛,後來發現我只是教他們救人的醫術,看我的眼神,逐漸有些復雜。
離開那日,她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
「以前廢你武功和聲音,是因為覺得你是瓏玉爪牙,助紂為虐,殺人害人,對你剝皮抽筋皆不過分。」
「如今你改過自新,願意治病救人,武功廢了沒法恢復,可聲音......」她扔給了我一個小藥瓶。
「北疆奇毒只有我有解藥,你連服七日,聲音可慢慢恢復。」
我驚訝地看著她,她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你......救了我弟弟,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但若你今後再做壞事,我還是不會饒過你。」
說罷,她便扶著落洺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消散。
我轉身,看到了站在屋門口的白術。
7
我越過他,走到桌旁,拿起紙筆。
「謝謝你放過他。」
他搖搖頭:「是他造化好,公主最近忙著和駙馬膩歪,太後抱恙,將暗宮之事都交給了公主,她如今也無暇細查這些小事。」
他頓了下,「倒是我要謝謝你,替我照顧蒺藜。」
我搖搖頭,關上門。
「我今晚過來,是想帶走蒺藜。」
我楞了下,不明所以看向他。
「晴娘想孩子,每日以淚洗面,再見不到孩子,怕她會想不開。」
晴娘曾是京中青苑的花魁,而蒺藜是白術與她偷偷生下的孩子。
暗衛的孩子必須送到暗宮,白術怕孩子被發現,一出生便將其送了人。
可如今世道混亂,蒺藜終究還是落入了人牙子手中。
於是他拜托我,用三兩銀子將蒺藜買了回來。
「只是晴娘帶她,怕不安全。」我寫道。
他搖搖頭,「我已給她們找了個安全之地,讓她帶著孩子在那裏生活。」
我依舊不大認同,將此舉的風險全部寫出來給他看。
他卻依舊搖頭。
「細辛,你寫的這些,我並非沒有考慮到,只是我沒有時間了。」
對上我疑惑的目光,他默了許久,終於開口。
「你左肩的紅斑,可有變黑?」
我楞了下。
紅斑是暗衛被分配主子後,由主子烙在暗衛左肩的。
「你難道就沒有疑惑過,在我們之前的暗衛,都去了哪裏嗎?」
他手狠狠握緊又緩緩松開。
「紅斑並不是我們之前所認為的,只是暗衛效忠主子的烙印,而是對我們下的一種毒。」
「暗衛每受傷一次,毒性便增進一分,直到紅斑完全變黑,毒性深入骨髓,便是暗衛死期。」
「宮中不養閑人,只需要我們在最年輕有力時效力,在認主時便給我們設定了死期。」
「我也是如今才知,她為何並未嚴查當年放你偷逃一事,又為何答應給你兩百兩放你自由,她不過是知道我們都已時日無多,那日心情好,懶得臟手罷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她才會說我「沒命花」。
可是白術一向厲害,他又怎麽......
似是看出我心中疑惑,他苦澀一笑,「你走後,我受過一次大傷,前兩天又被你救的那小子砍了一刀,如今斑已完全變黑,沒多少日子了。」
「你呢?」他轉頭,「當年替公主頂罪,他們那般折磨你,你的斑......」
我默了下,落筆:「我還好。」
他點點頭,「那便好,小心別再受傷,多活一時算一時吧。
」
他頓了頓,又低頭道:「我對不起晴娘,也對不起蒺藜,最後的日子,我想賭一把,將她們安頓好,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這樣的理由,我無法再反駁。
第二日晚上,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晴娘下車,接過白術懷中熟睡的蒺藜,淚水落個不停。
我站在門口,目視著馬車愈行愈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後,回到房間,扯開衣衫。
我騙了白術。
我的紅斑,早已大半變黑。
8
蒺藜走後,日子又過了一月。
吃了落生煙的藥,我的嗓子逐漸可以發聲說話,但聲音多少與之前不同。
鎮上人以為我是自己治好了嗓子,再加上我確實醫好了不少人,都開始叫我「神醫」。
每個晚上,我都帶著四個孩子溫習醫書。
一天,突然有幾個官兵帶著隔壁小胖來了醫館。
小胖哭得一抽一抽,身後跟著他一臉焦急的母親張大娘。
「誰是華阿玉?」
我示意幾人都不要動,走上前,「我是。」
「這孩子揭了給太後娘娘尋醫的皇榜,說你是神醫,可以治百病?」
「我......」
「華大夫就是神醫!我爹快死了就是她救回來的!她還治好了我們這兒好多人......」
張大娘一把拍在他身上,趕緊捂住他的嘴。
官兵冷笑,「既然這樣,華大夫和我們走一趟吧。」
我默了下,看了眼醫館中戰戰兢兢的眾人,「大人可否待我交代下家裏?」
官兵點點頭,「給你半天時間,別磨蹭。」
於是,我關了醫館,將四個孩子叫到面前。
「你們兩個大的,如今已能給人看診獨當一面,我走後一個月,你們關了醫館,拿著匣子裏的一百兩銀票,帶著其余兩人離開這裏。
」
「璃山上有很多空草房,你們先去那裏躲著,不要告訴任何人去向,等風頭過了,重新找個地方開個醫館,好好行醫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