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大夫,這是我親自采的野蜂蜜,很好喝的,你嘗嘗看。」
我接過喝了一口,繼續收拾東西,瑤娘則像往常一樣,在一旁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那些兵士的笑話。
突然,頭一暈,手上的力氣像被人抽走一般。
緊接著,我看著瑤娘向我走來,掏出了懷中的刀。
腹部猛地刺痛,鮮紅的血流了下來。
她猛地抽出刀,正欲捅第二下,一個身影飛過來,猛地將她拍飛,緊緊抱住我。
「阿玉!」
是裴寂。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看向他。
他今日,很好看啊。
穿了紋了暗紋的月白長袍,整個人龍章鳳姿。
門口失手摔破的,是他帶來的雕花燈籠。
這衣袍,這燈籠山裏沒有,定是他這幾日偷偷去山外鎮上買的。
落生煙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驚呼著扶住了倒地的瑤娘。
裴寂抱起我,快步向屋內走。
「裴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護著的是個什麽東西?!」瑤娘在身後哭著大喊,「我認得她,她是瓏玉公主的爪牙,她殺過很多人,我的爹爹不過是在朝堂上說瓏玉公主幹政,就被他們當夜暗殺……」
她邊哭邊喘:「她和其他人殺我爹爹的時候我就在櫃子裏躲著,我死都會記得她的臉,裴大人,她該死的,她是魔鬼,她根本不配活著!她該死!」
是啊,我想起來了,那個禦史大夫,我們去殺他時,我是聽到櫃中有響動的。
我走過去,透過縫隙,看到是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可卻沒有和任何人說。
原來她都長這麽大了。
裴寂腳步頓了下。
「我娘子如何,是什麽樣的人,無需別人來告訴我。
」
他轉頭,眼神冷地像要殺人:
「落生煙,管好你的人,她再敢傷我娘子,我一定殺了她。」
19
傷口很深,幸不是致命之處。
我躺在榻上,看著裴寂忙來忙去,輕顫著手給我上藥包紮。
他好看的衣衫上,沾染了我的血。
「裴寂。」我看著他,輕聲,「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包紮的手一頓。
我看著天花板,繼續:
「我從小就在暗宮長大,被嚴格訓練後成為瓏玉的暗衛之一,瑤娘說的都沒錯,我確實殺過很多人,也傷過很多人,此生手起刀落了很多次,罪孽深重,還都還不清。」
「你也許覺得因為我救過你而對我心存感激,但你不知道,我傷過害過的人更多,瑤娘這一刀,她沒有錯,是我該得的。」
「我只是想,如果能在活著的時候多做些事,也許可以消除些罪孽,這樣九泉之下見到爹娘,他們也不會對我太過失望。」
「我並不是你想象中那個善良溫柔的妻子,而是一個有著不堪過去、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所以……」
「所以,」他突然張口,「這就是你離開我的理由?」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眼圈紅得可怕。
「阿玉,你是我的娘子,我們同床共枕那麽久,你是什麽樣的人,沒人比我更了解。」
我輕嘆:「你不了解,你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
他搖頭,手輕輕撫上我的發。
「喜歡一個人,從不是用看的,是用心。」
「我的娘子,開心的時候會輕輕撓我的手心,抱在懷裏時,常常乖得像只小貓。」
「遇到路過的災民討飯,明明我們也很拮據,她還是會將自己的那份飯都給對方。」
「她曾經救過一只被人打斷腿的小狗,也救過路上的乞丐,也救了我。
」
眼角的酸澀一陣接著一陣,裴寂的吻,輕輕地落在我的額頭。
「阿玉,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有我說的才做數。」
「我的娘子,明明是最善良的小姑娘。」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手指。
「你受的那些苦,違背本心必須去做的那些事,這些所有的背後之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所有的一切,我都會替你討回來。」
20
窗外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我楞了下,轉頭向窗外看去,裴寂則將我小心扶起,從身後抱著我。
是煙花。
「為什麽……會有……」
「是我給你準備的,」裴寂輕聲,「你之前不願理我,我想那我們就重新來過,我想討你歡心,讓你高興,便將鎮上的煙花全都買下來了……若是今天我們正常下山,那我牽著你的手走到山底時,剛好可以看到這煙花綻放。」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那時候,我會把這枚玉交到你的手心裏,告訴你,我到底有多喜歡你。」
他的碎發輕輕蹭著我的面頰,細碎的吻落在我的脖頸。
「我……」
「阿玉,別拒絕我。」
淚水不受控地流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夾雜著哭腔,變了調。
「我都受傷了,裴大人,怎麽還欺負人呢……」
他嘆息一聲。
「還叫我裴大人。」
窗外天空震耳欲聾,卻有著黑暗中最亮眼的色彩。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回身,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
「夫君……」
那一夜,淚水如大雨傾盆,卻始終澆不滅那漫天的燦爛煙花。
21
第二日,落生煙來尋我。
「對不起,昨日你受傷,我確實有責任,以後再不會有類似事情發生。」
我搖了搖頭。
她躊躇一二,「還有一事,我想與你說。
」
「裴寂很在意你,我自小就與他相識,從未見過他對誰這般上心,就如昨晚的煙花,明知此舉並不明智,甚至可能會傳到京中惹人懷疑,他還是為了讓你開心,執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