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感情用事。」
我默了下,「落小姐有話,不妨明說。」
她將門關上。
「我曾在宮中住過一段時間,對於一些秘辛,裴寂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
「據說暗衛認主時,主子會給暗衛烙斑,那斑若是完全變黑,便是暗衛死期。」
她上前一步,「前些日子,你在山中溫泉沐浴,我剛好看到,你肩上的班……」
我沈默地看向她。
「裴寂若是知道此事,我想象不出他會做出何事,他可能真的會為你拋下這邊的一切,可是你知道,他和我爹走到這一步,都多難嗎?」
「天下還要忍暴政多久,百姓還要忍苦痛多久?」她眼圈也紅了,「裴寂是全軍的智囊,若是他真的此刻扔下一切,我們……」
「你放心。」我輕聲,「我本來也不會和他說的。」
她楞住了。
「謝謝。」半晌,她擦了擦眼淚,輕聲。
「對了,還有一件事,」臨走前,她又說:「我記得當初審你時,你說過你父親好像是宮中護衛華慎吧?軍中有個做飯的老漢,是以前住在這山上的,他興許見過你的父親。」
22
我很快便見到了這位老漢。
據他說,幾年前曾有個姓華的男子來過這山裏。
「那男子長得可俊嘞,說自己姓華,是為女兒來的,」那老漢回憶道:「他女兒好像是被人抓住了還是怎麽著,他說抓他女兒的人答應他,只要他采到一味什麽草藥,就放他女兒自由。」
「但他肯定是被人騙嘞,那草藥我從來沒聽過名字,他最後找到草藥沒有我不知道,但有天晚上我偷看到兩個黑衣人將他扔到山溝溝裏了。」
「唉,感覺是個苦命人啊,他還總說,她的娘子一直很自責,說兩人受苦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生下女兒讓她受苦……她娘子似乎也是受製於人,為了讓女兒活命,面上不得不聽命那些人,也不敢與女兒親近,總躲起來偷偷地哭。
」
「也不知道他女兒最後怎麽樣了。」老漢邊搖頭邊嘆息。
送走老漢,裴寂關上門,緊緊抱住了我。
他一遍又一遍撫著我的發:「阿玉,你還有我,爹娘的仇,一定會替他們報回來的。」
「嗯。」我閉上眼,回抱住他。
「以後,天下安定,百姓安樂,那時候,我們就回璃山,每晚一起看月亮,我天天放煙花給你看。」
我破涕為笑:「天天放,哪有那麽多錢?」
他也笑了,抵著我的鼻尖:「只要娘子想看,我不吃飯也要放。」
那晚,裴寂非不讓滅燭。
纏綿之時,他突然盯著我肩上的斑,蹙眉道:「這個斑怎麽感覺好像更黑了些,還大了些?」
我默了下,笑了笑。
「燭火照得吧,醜嗎?」
「怎麽會醜?」他笑。
他輕輕吻了吻那個黑斑。
「娘子的一切,我都喜歡。」
23
那之後,引太後和瓏玉來險山的計劃一直順利進行中。
我送回去的藥,宮中來信說很有效果,催促我們盡快回宮。
我於是回信,說經我嘗試判斷,神女草若采摘後一個時辰內服下,太後和瓏玉之疾方可徹底治愈。
太後和瓏玉每年春末本就會下江南遊玩,今年因太後抱恙拖延到現在,如今她身體愈好,想來不會拒絕。
如我所料,宮中果然很快傳來消息,太後和瓏玉從京中出發,一路江南遊玩後,會來險山。
他們來的那天,裴寂親去山外迎接。
山中軍早已準備好,太後和瓏玉的船進入水路後,山上落石便滾下,將來路徹底堵死。
大多數護衛被攔在山外,帶進來的不過數人,又怎能敵過長期訓練有素的山中軍。
很快,她們就被抓了。
桌上擺著的,是我已經熬製好的藥。
她們一邊叫嚷著,一邊被按著喝下了藥。
「細辛!你個叛徒!」瓏玉雙眼猩紅,惡狠狠道:「你的名字都是我賜的,居然背叛主子,你……」
話未說完,她瞪大眼睛,低頭,楞楞地看著我刺向她的劍。
「公主殿下賜我細辛這個名字時,難道沒有想過……」
我抽出劍,俯下頭:
「細辛是藥,也是毒,用多了,總有傷及本身的一天。」
24
太後和瓏玉死了。
山中軍正式起義,我轉過頭,手上血跡未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熾熱光明。
而在山中軍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我終是兩眼一黑,暈倒了。
再醒來,已經回到了我的房間。
裴寂胡子拉碴守在床邊,身後站著的,是落轍將軍和落生煙。
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不怕的。」他摸著我的頭,「我們明日就啟程去找大夫,一定可以醫得好。」
我搖了搖頭。
「沒用的。」
「不會沒用,你聽話,天大地大,我們總能找到能治好這毒的人。」
我拉了拉他的手。
「裴寂,我是大夫,心裏清楚,這個毒太狠了,發病於無形,甚至診脈都診不出,更別提醫治。」
「這個毒一旦中上,便是無解。」
「可是裴寂,你卻可以讓這個毒從此於世間消失,讓再沒有像我這樣的孩子受此毒之苦,讓天下安定,百姓安樂,讓無人再過我們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
「這也是你本來想做的事,不是嗎?」
「什麽狗屁的天下!」他紅著眼,「我連自己娘子都護不住,天下又與我何幹?!」
他哭得淚如雨下。
「阿玉,沒有你的天下,你讓我如何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