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才是重要的呢?
大概就是蘇婉這樣的吧,她是他年少時便一眼驚艷的人,情有獨鐘,無可替代。
我想我正在從他的生活里慢慢淡出,總有一天蘇婉會覆蓋我同他的一切回憶。
這樣很好。
我本就是江湖長大的鄉野丫頭,只是陪著他才誤入了這朱墻之內。
而今他有了新的可以陪著他的人,我終于可以放心地準備離開了。
13
宋祁不再經常傳召我,日子就變得格外清閑起來。
直到今年科舉放榜,宮里要準備給新科進士開瓊林宴。
當日瓊林苑里笙歌曼舞,推杯換盞,端的是君臣和樂。
我卻在后宮六局來回巡視,忙得腳打后腦勺,偏偏還有不長眼的來給我添亂:
「大人,新晉狀元郎一時高興醉倒在御花園里了,可眼下陛下宴飲正酣,還未頒賞賜,總不好讓狀元提前離席吧。」
我暗罵這新科狀元沒分寸,這樣的宴會,是讓你用來可勁兒喝酒的嗎?
但罵歸罵,宋祁繼位的第一場恩科還是不能出事,于是我召來幾個內侍吩咐道:
「將他帶到永安殿,再熬一碗濃濃的醒酒湯來。」
我親自捏著這位狀元郎的鼻子將醒酒湯灌了下去,效果很好,立竿見影。
片刻之后,他雖然行路還略有些不穩,但神思已然清明,在小內侍的攙扶下往瓊林苑趕回。
離去前還不忘對我拱手行禮:
「多謝尚宮大人,沈某來日必報大人深恩。」
我無所謂地揮揮手,倒不指望這個愣頭青找我報什麼恩。
但這位沈狀元是個言出必行的。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他的報恩方式居然是以身相許。
更沒想到的是,他以身相許的方式,居然是當眾求宋祁賜婚!
14
沈昭言求宋祁賜婚時,我并不在場,于是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我,竟然直到第二日才知道這件事。
瓊林宴第二日尚宮局晨會,平素最是嘴碎的王司膳一言未發,卻頻頻偷眼瞄我。
于是散會后我將她單獨留了下來,隨身照顧我的小宮女杏兒適時遞上來一杯茶,我端著茶盞潤了潤喉才問道:
「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王司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期期艾艾地看著我:
「那個……下官斗膽問問哈,大人您是要嫁人出宮了嗎?」
「噗——咳咳咳——」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王司膳十分有眼力見兒地搶在杏兒之前過來給我拍背。
我緩了半晌才止住了嗆咳,然后抓住她給我拍背的手,另一只手十分不解地探了探她的腦門:
「一大清早的你是沒睡醒嗎?」
王司膳聞言抓著我的手,更加興奮道:
「那您一定是要嫁陛下做娘娘了!」
「???!」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之后在王司膳繪聲繪色地描繪下,我才知道了昨日的事。
據說昨日宋祁頒完賞賜之后,那位愣頭青沈狀元先是跪地謝恩,然后就要求賜婚。
眾目睽睽之下言之鑿鑿道:
「臣進了尚宮大人的閨房,自當以身相許。」
這話一出猶如驚雷,劈得眾人驚掉了一地下巴。
然后大家剛撿回地上的下巴,還沒安好,就被后邊一道更大的雷劈了個外焦里嫩。
沈昭言的話說完,上座的宋祁先是愣了愣,然后就冷笑了一聲:
「朕曾與她日日夜夜共處一室,若按愛卿方才所言,該娶她的,是朕才對。
」
……
王司膳描述完就面泛桃花地看著我,一旁的小杏兒一臉神往地總結道:
「沈狀元年少有為,陛下更是英姿勃發,我們大人選哪個都不虧!」
王司膳重重點頭附和。
我:「……」
年少有為?英姿勃發?
我看明明是兩個缺心眼!
沈昭言這個愣頭青暫且不提,單說宋祁這完蛋玩意兒。
他可真是一點都不考慮我的死活啊。
這話說完,滿后宮里除了柳茵茵,有一個算一個,不都得記恨死我?
15
聽完王司膳的話,我本是打算去找宋祁算賬的。
但昨日瓊林宴實在有太多賬目需要核對,我在尚宮局活生生算了一天的賬,算得一個腦袋三個大,實在沒有精力再去跟宋祁算賬了。
晚上我累得倒頭就睡,沒想到半夜還被人吵醒了。
本來我睡得正香,卻被一陣雷聲夾雜著拍門聲驚醒,門外傳來張得通焦急的呼聲:
「大人,大人醒醒,陛下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窗外有閃電劃過,我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煩躁地翻了個身:
「生病去找太醫,我又不會看病!」
「……」
張得通欲哭無淚地繼續喊:
「尚宮大人!算老奴求您了,您就去看看吧,陛下叫著您的名字呢!」
窗外張得通的聲音連綿不絕,伴著雷聲轟鳴,讓人心煩意亂。
「啊——煩死了!」
我哀號著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后還是起床出了門。
「大人啊——大人——」
我打開門,張得通叫魂般的聲音便戛然而止,我一邊撐傘一邊垮著個批臉道:
「走吧,去勤政殿。」
宋祁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不然新仇舊恨一起算,老娘跟你沒完。
我撐起傘走了兩步,張得通卻待在原地不動了。
我強行耐住性子:「怎麼了?」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