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直接將我鎖在了勤政殿!
他將鎖鏈扣在我手上,然后目光漸漸暗沉,扯了扯嘴角道:
「如果朋友不能留下你,那我們……還是做愛人吧。」
18
我把鈐清關起來了。
我本不想這樣的,我一直努力在她面前維持著少年時的明朗與恣意。
盡管這兩個詞與現在的我幾乎完全相悖。
當年在冷宮里時,鈐清曾幫我聯系大臣,幫我送信,護我平安。
她不懂宮廷朝堂的這些算計與斗爭,她只是想幫我,幫柳家報仇。
她希望我洗刷冤屈,東山再起。
但她不知道,對于一個母族被滅的廢太子來說,這條路有多難走,這些謀算有多陰詭。
她不知道,我已經變得不擇手段,和那些我們曾深惡痛絕的人一樣。
她不知道她幫我傳遞的那些信件,上邊染了多少有罪或無辜之人的鮮血。
她不知道,她眼前這副衣冠楚楚的皮囊,內里已經是污穢不堪了。
可我依然瞞她瞞得樂此不疲。
好像只要瞞住了她,我就能當這些罪孽不曾發生過。
無論外間傳言新任帝王是個多麼心狠手辣的角色,只要她還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個多麼絕情冷心的人,那個少年宋祁就還在。
那天從柳茵茵的青鸞殿出來,她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對她好點。
喜歡……
我一直都清楚我喜歡她,只是年少時總覺日子還長,不急于一時。
后來進了冷宮如履薄冰步步驚心,我不敢拉她下水。
出冷宮時大局已定,可我卻更加不敢了。
我不確定如今的我是否還具備正常愛人的能力。
我就像是養蠱人最后練出來的蠱王。
權勢和仇恨讓我變得面目全非,唯有在她面前,藏在帝王身份下的宋祁才能得到一絲喘息之機。
我靠著這一點點喘息之機,才能假裝正常地茍延殘喘。
我想她大概也是喜歡我的——至少,是喜歡過的。
年少時的嬉鬧,冷宮里的陪伴,點點滴滴,做不得假。
少年的情意總是朦朧又熱烈,我們不發一言,但心意相通。
我清楚她那時喜歡的是什麼樣的我。
可我更清楚,現在的我是什麼樣的人。
她如果喜歡從前的我,又怎會喜歡現在的我呢?
可我能怎麼辦?
我得活著,我得報仇。
我沒有錯,再來多少次,我做的事情,都不會有一絲改變。
但我依然有所遺憾。
我的那個單純而耿直的姑娘,我在與她漸行漸遠。
所以我應該如她所言,對她好一點。
我應該放她自由,讓她遠離這骯臟的朝堂與宮廷,我也確實這麼做了。
我克制著自己不去找她,去接觸那些新進宮的妃嬪們。
可是一切努力都在沈昭言要我賜婚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我甚至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我在怕,我怕萬一,萬一她同意了呢?
當晚我做了個噩夢,夢里鈐清真的嫁給了沈昭言,他們言笑晏晏地來找我謝恩。
他們在陽光下琴瑟和鳴,我在暗處形單影只。
繼柳家抄斬之后,這成了我新的夢魘,讓我心煩意亂,不得安眠。
當年柳家的夢魘,還有她能陪著我。
而今失去她的夢魘,卻再無藥可解。
發狂之后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只記得后半夜隱約覺得聞到了她的氣味,然后循著氣味摸了過去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晨光下我看見她柔和的側臉,一瞬覺得無比幸福與安心。
我真的嘗試過去習慣沒有她的生活,但顯然我失敗了。
那一刻我在心里徹底繳械投降:
鈐清,對不起。
我沒法放過你。
19
我被宋祁鎖在了勤政殿,這事太過突然且荒誕,我一時有些錯亂:
我不是來照顧他的病的嗎?怎麼一轉眼人就被鎖了呢?
我看著自己腕間的鎖鏈,十分不解:
「宋祁,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欲撫我的側臉,認真道:
「清清,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
我避開他的手,挑眉冷笑:
「可我憑什麼不能離開你呢?宋祁,你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陪著你,只是為了報柳將軍之恩。」
我爹爹本是江湖人士,是因娘親去世時曾蒙柳將軍搭救,才帶著我到了京城柳府報恩。
柳府的要求很簡單,教宋祁武功,護他十年。
可惜第四年的時候,江湖上昔年仇家尋仇,爹爹臨死前只來得及告訴我一句「好好活著」。
后來柳府被抄時,我這樣的自由之身本可以直接離去的,但我選擇了陪宋祁進宮。
宋祁問我為什麼,我想了想道:
「爹爹說,江湖兒女義字當頭,既然說了護著你十年,那就是十年,爹爹死了,我來護你。」
而今年,就是第十年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我認識十年,冷宮相依為命五年,只是為了那麼一句『義字當頭』。」
宋祁的目光冷下去,落到我身上如有實質:
「鈐清,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我一時愣住:喜歡他嗎?當然是喜歡的。
這種喜歡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第一次見面時我挑飛了他的劍,他縱然不服,卻還是愿賭服輸地叫了我一聲「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