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你姐姐沒了,咱們蘇家往后的前程,都在你身上了。」
這是我進宮前,爹爹唯一囑咐我的話。
我明白他為什麼如此惶恐,因為新帝母家被廢是二皇子的手筆,而我的長姐當年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斗倒了柳家和當時還是太子的新帝,很是春風得意了一段時間,父親對他滿意得很,我也很高興。
因為那時候的沈昭言不是狀元郎,只是我家門下的一個舉子,對于父親來說,顯然不是個滿意的女婿人選。
但如今二皇子突然成了太子的熱門人選,長姐與蘇府也水漲船高。
在長姐這個二皇子妃的光環下,蘇府很是父慈子孝了一段時間:既然長女婚事已經如此顯赫,次女嫁給一個前途不錯的新人反倒正好。
本來父親已經答應我,只要沈昭言科舉及第就同意他來提親。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還未到春闈二殿下就倒了,姐姐也死了,父親急著與當今陛下重修舊好,便將我送進了宮。
當今陛下是襁褓中的太子,前十幾年活得順風順水,以至于被二皇子陷害得輕而易舉。
天之驕子一朝墜落神壇,性情大變,身在冷宮卻運籌帷幄,將二皇子黨誅殺得七七八八。
如今朝堂人人都知道,當年那個溫和良善的太子殿下,已經和先帝一樣,是個合格而冷漠的皇帝了。
我想這樣雷霆手段的年輕帝王,大抵和閻羅差不了多少,何況有長姐和二皇子這層關系在,陛下定然是要折辱我一番的。
我以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下跪請安,可他的第一句話卻是:
「蘇姑娘,朕記得你的琴很好。」
我愣了愣,他說著嘆了口氣:
「朕與二哥的爭鋒,波及了令姊,非我所愿。」
他竟然……是心懷愧疚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天晚上,我們面對面坐著,聊了很多事情,關于他波及無辜的無奈,和對蘇家的愧疚。
我不知道他的話里幾分真幾分假,但我很奇怪,冷宮那段日子應該是他畢生的低谷和恥辱,可他提起那段日子卻并無什麼怨言。
及至陳婕妤的婢女拍開了我的大門,尚宮鈐清也聞訊前來。
新帝對陳婕妤的說法不屑一顧,可看見鈐清的那一瞬間,眼睛里卻一下子就有了別樣的神采。
后來鈐清轉身前往陳婕妤的留芳殿,皇帝握著他那沒能披過去的外衣,怔怔看著她的背影,許久都未回神。
我一時也愣住:
這樣的眼神,我只在沈昭言身上見過。
3
我再一次見到沈昭言,是科舉放榜后的瓊林宴上,貴妃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由我陪著新帝高坐主位。
而我的下手就是一身狀元紅袍的沈昭言。
近來新帝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待我好得有些過分,今日他親自給我斟了一杯酒,我下意識往下看去,就見沈昭言仰脖飲盡了杯中酒。
我皺起眉:他酒量并不很好,今日可不是盡興喝酒的時候。
果然他醉了,但我沒想到,是尚宮局的人把他送回來的。
我更沒想到,他竟然求新帝給他和尚宮大人賜婚。
他說著還紅著眼睛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幾多幽怨與酸意,而我卻恨不能把他揪過來打上幾拳:你求誰不好你非求鈐清啊?活得不耐煩了吧!
新帝當然沒有答應,但我唯恐他記恨沈昭言,本想晚上與他說個清楚,結果當晚陳婕妤心疾發作,新帝去了留芳殿。
再之后的事情就超出了我的意料,新帝當晚突發風寒,連夜召太醫去了勤政殿,更奇怪的是,鈐清被關在了勤政殿。
我去看過她,本是想打探一下新帝的態度,結果想起沈昭言的求婚,沒忍住諷刺了一句,被鈐清翻著白眼轟了出來。
我大抵知道,新帝突然如此待鈐清,多半就是被沈昭言那個愣頭青刺激的,新帝對鈐清是不舍得下手的,鎖起來應該就是極限,但沈昭言卻不一樣。
于是我權衡一二,向新帝坦白了。
對新帝來說,沈昭言喜歡我,當然要比喜歡鈐清好得多。
即便名義上鈐清是個女官,我是他的妃嬪。
果然,我看著新帝漸緩的臉色,舒了口氣。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沒想到幾個月后,突然傳出了新帝要為狀元郎和尚宮大人賜婚,同時晉封我為皇后的消息。
我大驚之下,還沒來得及去勤政殿問個究竟,新帝就徑直來了披香殿,他問我:
「你想嫁沈昭言嗎?」
我自然想嫁,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直接封鈐清為后,而非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呢?
「她……不想嫁我」
眼前的年輕帝王沉默片刻,有些艱澀道:
「可是朕真的很想同她好好成一次婚,哪怕……是假的也好。」
4
我終于如愿嫁給了沈昭言,雖然是頂著鈐清的名字。
鈐清見面就同我說對不起,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可是鈐清,我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尚書府的姑娘應該知書達理,所以我學琴棋書畫,長姐沒了,我得為父分憂,所以我成了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