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3
「真是難纏。」
我靠在床上,重重吐了口氣。
若沒有迷煙,我還真不知如何甩開他。
「春棠,怎麼幾日不見你?」
師兄趙春宴掀起簾子,頗為擔憂。
「前些日子,養傷了。」
「春棠,我都想好了,咱們干票大的。」哥哥趙春宴拍了拍我的肩。
他的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我們把沈清載的人頭,當成義父四十大壽的賀禮。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我翻了個身,繼續睡。
「妹妹,你我這條命都是義父給的,義父想要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十年前,我和哥哥沿街乞討時,東廠江督公賞了我和哥哥一枚海棠玉佩。
那玉佩當了十兩銀子,救了我和哥哥,我們認了督公為義父。
這些年我和哥哥為義父鑄兵器,養私兵,繡龍袍。
義父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沈清載罵我們是東廠走狗,也不算冤枉。
「我已經得了消息,沈清載鬼迷心竅在找什麼魚娘,我懷疑這個魚娘手里握著他什麼把柄。」
我睡不著了,坐起來看我哥摩拳擦掌:
「春棠,你找到魚娘,把她殺了。
「再換回女裝,扮成魚娘去接近他。
「然后趁他不備,殺了他。」
???
就憑我?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事實證明,義父喝得比我哥還多。
義父傳我入宮時,我還不明白這唱的是哪出。
御花園花開得錦簇,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喂池中錦鯉。
一眾侍衛隨從里,我一眼就看見了沈清載。
看見我,沈清載薄唇微抿,下意識握緊了腰間佩刀。
「陛下,這是奴才家里的好孩子,本想著早些日子帶給陛下見見,太子臥病至今,這個孩子感念太子仁德,食不能咽,也病了數月。
」
義父抹了把眼淚,遞給了我一個眼色。
不愧是義父,演技一流。
要不是當初我親自潛入東宮,偷了太子貼身衣物做巫蠱之術,害得太子臥病至今。
我真的會以為義父忠心耿耿。
「哼,奴顏婢膝,媚上之言。」兵部左侍郎向來跟義父不對付。
「頭抬起來,叫朕瞧瞧。」
我抬起臉。
「不錯。」圣上看了眼沈清載,笑道,「清載,你瞧瞧,樣貌也好。」
沈清載冷冷地看著我。
「我倒要問問你,你何時見過太子的仁德?」兵部左侍郎咄咄逼人。
「左侍郎的孩子,也和麟兒一般年紀了吧?」圣上想了想,「朕記得,是麟兒宮中的侍衛是嗎?」
左侍郎欣喜地點頭。
圣上笑得和藹,看著我:
「好,那就賜死左侍郎之子吧。
「趙春堂是吧,你頂替他的位子。」
???
我腿都軟了,一時竟然忘了謝恩。
「傻孩子,磕頭呀。」義父踢了我一腳。
比我還激動的是沈清載,他竟然不顧忤逆犯上之罪,毅然跪下:
「陛下,臣懷疑……」
「既然懷疑,朕就把他歸你管。」圣上背過身去,悠哉悠哉地丟下一把魚食,「清載,你若能尋到他什麼把柄,朕也賜死他。」
???
義父你說句話呀!義父!
義父鎮定得像只老狐貍一樣,笑瞇瞇看著沈清載:
「我這個孩子不成器,還請沈大人多照顧。」
「好了,起來吧,別跪著了。」
我不想跪,可我腿軟了。
「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小了,清載,拉他起來。」
我握上沈清載的手時,他有片刻的怔愣,沉了沉眸子。
我生怕他察覺出端倪,忙把手抽回來。
四下無人處,義父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
「春棠,你待在太子身邊做侍衛,我們的機會就更多。
「但是沈清載真的太礙事了,你明白嗎?」
我垂下眼。
義父放心,我會找機會殺了他。
4
沈清載當然會公報私仇。
他提防著我,怕我刺殺太子。
他去抄家,帶著我。
他去詔獄,帶著我。
甚至連他洗沐時,都下意識看了我一眼。
「沈大人,我沒有那種癖好,婉拒了哈。」沈清載很忙。陛下登基三十載,性情喜怒無常,好殺人。
先皇后仁善,常常勸諫陛下,可五年前,先皇后病逝,再沒人能勸得住了。
那卷宗合上,又是誰家九族的血雨腥風,被輕輕寫過。
詔獄昏昏的燈下,沈清載側臉幽暗如鬼魅。
我也忍不住感慨,好酷。
一點也不像當初在船上,嬌怯純情的樣子。
「趙春堂,你身手不錯。」沈清載抬眼,「為什麼要跟著江盡忠?」
「你懷疑當初潛入東宮的刺客是我,但是你沒證據。」我大喇喇地坐在血跡斑斑的椅子上,撐著手看他笑,「你在這跟我磨嘴皮子,不如早點找到證據呀,沈大人。」
我心里清楚,若不是義父把我提到明處。
沈清載一定會讓那些刑具在我身上走三個過場。
「江盡忠私底下那些勾當,我很清楚。
「那是誅九族的死罪,你若棄暗投明,我會……」
九族?
我笑了。
全家死得就剩我和我哥了,還談什麼九族?
看我笑,沈清載皺眉:
「你笑什麼?」
「我笑大人肉食者鄙。
「沈大人不知道,我也是青州人,十一年前青州來了一個貪官,我家的田地都被占了,我爹討公道被打死,我娘受了欺辱,也碰死了。
「那年我十二歲,跟我哥一路乞討到天子腳下。
「沈大人,小趙一介草民,實在不懂什麼是暗,什麼是明。
「我只知道,義父賞了我一塊玉佩救命,我這條命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