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載理所當然地點頭,「上回給我下毒的,就是她。」
那你這段時間又忙聘禮,又說備喜酒?
「那你說喜酒?」
「青州案子破了,不是件值得飲酒的喜事嗎?」
啊,那倒也是。
「那你送來的聘禮也是假戲真做?」
沈清載定定地看著我:
「那是真的。」
夜晚的風混著血腥氣,竟然有點詭異的浪漫。
什麼意思?
他不會發現了吧?
「她都死了,聘禮你拿回去吧……」
我打著哈哈,轉身要走。
沈清載卻抓住了我的手腕:
「趙春堂,我不是傻子。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愕然看著他。
「御花園我摸到你手上的繭子,歪柳河邊置業的名單,你的行蹤漏洞百出。
「青州的案子我查了兩年,你說你家的冤情,我更加確信了你的身份。
「那晚在詔獄,我本想勸你回頭是岸,可我覺得,未經你苦,不該勸你善。
「青州的案子結了,圣上會賞免死金牌,可以保你一命。」
那這玉佩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十年前,江督公與我沒帶銀兩,卻又覺得你們兄妹可憐。
「督公偷了我的玉佩,賞給了你們。
「我的功夫你知道的,非我默許,沒人近得了我的身。
「所以,與其說江盡忠,倒不如說是我救了你們。」
看我怔愣,沈清載笑道:「我記得你說過,誰救了你,你就聽誰差遣,對吧?
「既然我救了你,是不是我讓你做什麼,你都會乖乖聽話?」
我點頭。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滿院的聘禮,是要我嫁給你?
還是要我棄暗從明,把義父做的事情盡數抖落出來?
風吹起地上的海棠花瓣,浮萍散瓣,去留都不由自己做主。
我定定看著沈清載:
「要我做什麼,你說吧。」
月光下,沈清載把那枚玉佩放進我的手里。
那枚海棠玉佩,玉質溫潤,如他那日落在我手心的吻。
他笑著,那張平日看來可惡的臉,竟然無端讓我心亂顫。
「那麼春堂也好,春棠也罷,今后請為你自己活著吧。」
7
不等我說金盆洗手。
我哥趙春宴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今夜三更,東宮事發。」
果然,庫房內的龍袍不見了。
東宮晦暗,那個久病的太子正被我哥架著,連著義父也在一旁。
事情比我想得更加糟糕。
「你瘋了?趙春宴?」我按住佩刀,急切道,「當年的事情另有緣由,你先和我走,我回頭給你解釋。」
夜深了,下了小雨。
我隱約聽見了外頭遠遠傳來的金甲之聲。
不知來的是義父的人,還是沈清載的人。
「妹妹,你我這條命都是督公給的,今日到了報答的時候。」
燭光下,我哥手中的龍袍熠熠生輝,他眼中的決絕令我心驚,
「就算另有隱情,你我事到如今,也無法回頭了。」
聽我哥的豪言壯語,刀下那個病弱的太子凄然一笑:
「自從母后去世,父皇就不喜我,他有很多孩子,不會被你們威脅的。」
腳步聲已經很近了。
逃不掉了。
這一刻我想的竟然是,先把這玉佩藏在東宮吧。
陛下也知道我和沈清載不對付,想來也不會為難他。
從沈清載給那假冒我的姑娘下聘起,我就在心里問過自己許多次,我到底喜不喜歡沈清載。
在這一刻,我想我應當是不喜歡的。
因為我很慶幸那晚沒有答應他。
不然天子一怒,只會連累他。
沈清載那樣好的一個人,我不該連累他。
「趙春堂,你還愣著干嘛!」義父催促我。
「妹妹!動手啊!」哥哥急切道。
我其實不愿意,其實很怕。
可還是橫下心,提起刀。
寒光出鞘。
「你們兩個大傻春在干什麼!」義父怒吼,「拔刀是要殺誰!」
?
龍袍都繡了,不是造反嗎?
「我一個太監造他娘的什麼反?」義父恨鐵不成鋼,「過來幫忙!」
外頭吵鬧,我聽見兵部左侍郎的聲音:
「陛下,那江督公與他兩個義子早有謀逆之心,今晚預備著挾持太子,臣得了消息,千真萬確。」
還有沈清載的聲音:
「陛下,此事蹊蹺,說不定是江老賊脅迫良民,青州一案,二人協助頗多,并非奸惡……」
皇帝一概聽不進去。
他怒氣沖沖,一腳踹開東宮的門。
就看見硬把龍袍套在太子身上的我們仨。
皇帝:
?
沈清載:
?
左侍郎:
6
不過左侍郎腦子到底快:
陛下,您就說挾沒挾持吧。
太子:
不是,爹,是江公公硬要我穿,說天冷了加件黃袍。
皇帝怒氣沖沖看著義父:
豈有此理!
沒看見陛下穿著不合身嗎?換一件!
其實挺合身的,畢竟義父是照著當初我偷來的衣服尺寸做的。
左侍郎怒吼:
他穿的可是龍袍!陛下您瞎了嗎?
皇帝滿意點頭:
不愧是我兒,穿著龍袍就是威風。
若是你娘還活著,她看見你這樣,不知有多高興。
提到先皇后,太子和皇帝父子抱頭痛哭。
義父也低頭抹了把眼淚。
皇帝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左侍郎:
對了,左侍郎,你為什麼不跟著太子謀反?
是不喜歡自己的九族嗎?
我和我哥領了賞,從東宮出來時。
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哥猶豫著還是問了義父:
「不是您要造反嗎?」
「我造你的頭!」義父手中拂塵給了我哥一下,「我日子過得好好的,造什麼反?」
「那您說我待在太子身邊做侍衛,我們的機會就更多,還說沈清載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