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事不是機會嗎?」
……
「叫我江老賊,沈清載不礙事嗎?」
……
那鑄武器,養私兵……
「陛下授意我給太子養著的,怎麼了?」
……
看我和我哥欲言又止的樣子,義父終于琢磨過來味了:
「你們不會以為,是我要謀反吧?」
宮門外,晨光熹微。
有個身影似乎等了很久。
他抱著刀,一肩露水。
是沈清載。
也許東宮那一幕太尷尬。
我們看見彼此時,竟然都下意識低了頭。
義父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一樣,笑瞇瞇看著沈清載:
「春棠這孩子活得很沉重。
「膽子小,偏又嘴硬愛逞強。
「我這個孩子不成器,還請沈大人多照顧。」
義父拉著不明所以的趙春宴先走一步。
「……方才謝謝你幫我說話。
「可剛才的事也讓我想明白了,我應該把玉佩還給你。」
我要把玉佩還給他,才想起來,怕連累他,那枚玉佩還藏在東宮書架上,忘了拿。「是弄丟了嗎?」
如果是趙春堂,他應該嬉皮笑臉,滿不在乎地說,對,弄丟了,不就是塊破玉,找到了就還給你。
然后逃之夭夭。
可是換做趙春棠,她會怎麼說呢?
我定定看著沈清載。
我們針鋒相對無數次,卻是第一次這般認真看著彼此。
他眉目溫柔如星,無端又讓我心中風動。
他先別過頭,從脖頸紅到了耳尖:
「弄丟了也沒關系,本來就是給你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都是結巴的:
「我、我收得很好。
「沒有丟,是怕連累你。」
8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左侍郎和他兒子自然沒事,被太上皇在死牢溜了一圈。
現在九族上下都對陛下忠心耿耿。
除了我哥謀反的事業心受挫,沒有人受傷。
不過他應該也沒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忙著轉正成御前侍衛。
而我依舊著男裝,跟著沈清載查案。
不巧京城頻發采花案。
京城沒有女捕,尋常良家生怕萬一,不肯將女兒送來做誘餌。
劉二打量我:
「春棠既然是女的,又有功夫,不如她來好了。」
沈清載本來還在猶豫,結果我換了女裝后,他死也不肯了。
「既然舍不得春棠,不如主子你自己上。」
沈清載換了女裝,竟然有幾分嬌媚的英氣。
只是手腳大些,藏在裙子下倒也看不出。
沈清載扮作寡居獨行的魚娘,我和劉二埋伏了數日。
終于在一個雨夜的船上,蹲到那采花賊。
我一個不慎,中了迷煙。
沈清載打斷了那賊的腿,把人丟給劉二。
我覺得難受,不安地拉著沈清載的衣擺。
昏昏雨霧中,我看不清。
只看見河上濛濛水色,星點孤燈里,他是另一種絕色。
沈清載拉著我的手,在手心印下細密的吻:
「大人不懂歪柳河的規矩。
「魚也賣,魚娘也賣。」
他引著我的手,細細摩挲過他的臉:
「可趙大人,總要給魚娘一個名份。」
春潮帶雨晚來急,一夜吹落春棠紅雪。
雨打烏篷,如花轎懸鈴叮咚。
泛游情海,好似天地間只存一舟,
一切茫茫不聞,諸般外相不見。
只有他低聲在我耳邊,字字許終身。
沈清載番外:
「劉二,人還沒找到嗎?」
「那趙春堂就像個滑不溜丟的魚兒,實在難抓。」
「咳,不是說他。」
「魚娘?主子你沒看見她長什麼樣嗎?只一個名字實在難找。」劉二有些為難,「什麼人值得您自掏腰包,十錠金尋她?」
我一時語塞。
「小的明白了,一定是跟青州的案子有關!」
看著劉二深明大義的樣子,我竟然不好意思解釋。
跟青州的案子無關。
只和我的終身有關。
可是劉二說起魚兒一樣的趙春堂,我莫名將那魚娘和趙春堂的臉重疊在一起。
辦的案子多了,我常常有一種接近真相的直覺。
「劉二,我為什麼,總會想到趙春堂呢?」
劉二深有同感地點頭:
「我也經常想,他給我肩膀的那一劍真狠啊。」
……不是那種想。
御花園中,將趙春堂拉起來時,摸到她手上的薄繭,我的心里已經隱隱有了猜疑。
再加上他在歪柳河邊置業,素日愛在河上聽雨的習慣。
我想過,要直接拆穿他嗎?
可一個姑娘家,要男裝行走在世間,必定有她的苦衷。
然后她說了青州的身世。
這兩年我將青州案子抽絲剝繭,翻來覆去地查,她說起蒙冤而死的爹娘,與她相依為命的兄長,我就確定了。
詔獄昏昏,我看她眼中分明是有淚的。
我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鬼使神差地,我把青州的卷宗給了她。
我想說,你不要哭,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了。
可是這樣的安慰實在太無用。
劉二來說,魚娘找到了。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魚娘。
虛與委蛇,是想借她試探是否還有余孽。
輕飄飄的安慰實在無用,也許到時候可以用青州貪官的九族,換她一笑。
不對,在這之前要把玉佩給她。
免得她跟著江盡忠一條路走到黑。
那年江督公與我一道路過,他看著這兄妹倆可憐,卻沒帶銀子,順了我的玉佩去。
我的玉佩京城大小當鋪都認得,沒人敢收。
我拿回玉佩,留了十兩銀子, 讓當鋪伙計給他們。
那伙計問我要不要說是沈大人給的,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