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又驚又羞,吃過飯,逃也似的跑了,后來再也沒敢來過。
這次再來,多少有點物是人非。
等我到宋家,下車拿東西的時候,那只黑貓也不再像原先那樣匍匐在我肩膀上,而是挺立在我肩膀,昂首看著前面,眼神無比的凌厲。
這會天剛亮,宋家別墅一片裹素,除了點了白燈籠,還在屋前點了一排排的白蠟燭。
我拎著花圈和金箔紙錢,直接進去。
這會才七點多,加上要擺七天道場,除了宋宇他爸在靈堂前燒紙,就只有坐在靈堂旁邊兩個敲生鼓的道士,和一個登記送喪程的本家,倒也沒有其他人。
我將花圈和金箔紙錢給那登記的人,又掏出信封裝的喪程放在登記簿上。
登記人有點緊張地看了我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瞥了瞥靈堂前一對紙人,對著宋宇他爸重重地咳了兩聲。
我瞥眼看了一下,那紙人臉上貼著我和宋宇的照片。
不過也不知道是原先擺我窗戶下的那一對,還是重新又弄了一對。
看樣子,宋宇他媽還真的是狠下心,要搞這些瘆人的陰間玩意了!
更離譜的是,那貼著我照片的紙人后面,還寫著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看著心頭一陣惱火,但想著她都能對我媽下手,還是得會上一會。
要不然再對我家里人下手,怎麼辦?
宋宇他爸整個人都消沉了,就算那登記人咳得連敲生鼓的都停了下來,他還是跪坐在靈堂前,低頭麻木機械地燒著紙。
宋宇他爸其實是個存在感比較薄弱的人,至少在我印象里,見過幾次,都不怎麼說話,好像一臉愁苦。
不過想想也是,宋宇他媽比較強勢,他自然就弱一些。
加上我認識他家的時候,宋宇已經查出胰腺癌,中年又喪子,宋宇他媽還天天折騰,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我將信封放下,也不讓那登記人記下來,就自顧地走到靈堂前,抽了三根香,點上,恭敬地三鞠躬后,插在香爐里。
肩膀上的黑貓,昂著頭,嘲諷地低叫了一聲。
我反手擼了它兩把,安撫它。
然后拿了靈堂前擺著一大沓紙錢,蹲在他旁邊燒,輕喚了一聲:「宋叔叔,節哀。」
宋宇他爸眼神還有點發迷,聽著我喚他,只是低頭麻木地應了一聲:「嗯。」
「我是尹蓮。」我繼續燒著紙,輕聲道,「我有事情想和您談談。」
「尹蓮啊……」宋宇爸爸依舊低頭,拉著嗓子又機械地回了一聲,明顯還沒反應過來,我是誰。
還是那登記人著了急,過來推了他一下,他才抬頭看著我,瞬間醒過神來。
忙扭頭朝靈堂四周看了看,朝我沉聲道:「你快走吧,別讓小宇他媽看到。」
「宋宇不想結婚,不管死前,還是死后,他都不想結婚,您知道嗎?」我撕著紙錢往火盆里燒。
沉聲道:「宋宇他得的胰腺癌,就是因為壓力太大,長期熬夜工作,咖啡和煙幾乎沒斷過,還要陪客戶喝酒,他身體是熬壞的。」
宋宇到我公司接我,有次站在樓下的吸煙處,我看著他接連都吸了好幾根。
他當時只是解釋說熬夜加班的時候,吸煙是最好提神的,所以習慣了。
他才三十不到,公司高層,業務能力別說在他公司,在他那個行業都幾乎沒幾個人能比。
難道就靠的就是天生的能力?
是熬了多少夜,加了多少班,拼了多少飯局才拼出來的。
聽著我的話,宋宇他爸只是輕嗯一聲,沒有半點吃驚,沒有半點意外,好像他早就知道。
我突然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復又道:「既然您知道他不想結婚,為什麼要同意他和我相親?還有現在這個……」
捏著紙錢,指了指靈堂的紙人:「結陰婚,這對宋宇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處?」
照片貼在紙人上,反著光,總有著幾分陰森。
尤其是宋宇的照片是黑白的,我的照片是彩色的,這一對比,就越發顯得詭異。
搞笑的是,那照片還是我媽給介紹人相親用的照片放大的。
或許是這黑白鮮明的對比,宋宇他爸清醒了點,喃喃地道:「他媽不想他死后沒依沒靠啊,生前沒結婚,死后也讓他結個婚吧。」
結陰婚這種事情,有哪個是死者自己提出來的?
不過就是活人想著死人,然后自以為是搞出來的事情。
又是那種為了你好,為了不讓你如何如何,不停地折騰罷了。
我看著宋宇他爸那種好像連掙扎都不想的麻木,原本一肚子的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將手里的紙錢,唰唰地撕散,往火盆里一丟,然后猛地起身,將紙人臉上貼著我的照片給扯下來,直接塞自己兜里。
然后將那紙人背后,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撕了。
那個登記人想過來阻止,我肩膀上的黑貓猛的弓起了身子,對著他「喵」的一聲尖叫,嚇得他又退了回去。
那兩個敲生鼓的,不是宋家人,也只是坐在一邊不知道怎麼辦。
我將那個紙人直接就掀了,這才又朝宋宇他爸道:「宋宇小時候喜歡畫畫,可他媽說畫畫沒用,會餓死,撕了他偷偷買的繪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