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藥熬煮好后,再給他端過去。
我們以前沒什麼交集。
所以婚后的生活,平靜、淡然……而且無聊。
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做做女工,看看老師留下的書籍。
他則是翻翻兵法,偶爾部下過來匯報軍中事務。
就交代幾句部署。
大概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實在沒什麼意思。
他開始主動找話說——
「阿鳶?」
「嗯。」
「繡什麼呢?」
「荷包。」
「咳咳,我荷包上次打仗沒了。」
「哦。」
「聽說阿武的錢袋子是他娘子給繡的,他歡喜得緊。」
「……哦……」
可能見我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
謝丞以拳抵唇,歪了歪腦袋,咳嗽兩聲。
「那個,幾天后中秋節,皇室每年都有夜宴,熱鬧得很。」
「阿鳶,感興趣嗎?」
他眨了眨眼睛。
向來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男人,此刻有些期待地看向我。
「要不,我陪你一起?」
別說。
這倒真提醒我了。
上一世,我第一次見到崔御,就是在中秋夜宴上。
五皇子為了拉攏和這位權臣的關系。
給我下了藥,送到他的私宅。
傳聞他性情暴虐,因為少年時就入了宮,動了刀子。
雖然沒辦法真的和女人發生什麼,但卻酷愛以折磨她們取樂。
從他府邸抬出的女子尸體數不勝數。
許多皮膚開裂,鮮血淋漓。
有的上面還長出了奇怪的東西。
我后來真的跟在他身邊。
才知道,他不是有什麼奇異的癖好。
而是在拿那些人試藥罷了——
那時候他頭痛得越加頻繁,瘋癥時不時便會發作。
他常常做噩夢。
夢里他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宮殿里,被人一箭穿心。
那人隱在薄霧中,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于是醒來后,害怕夢境成真的崔御開始瘋狂屠戮朝中反對他的重臣。
甚至連皇族都不放過。
直到我后來嘗試了許多方法,用藥物抑制住了他的頭疾。
他整個人的癔癥才漸漸好轉。
不再隨意在癲狂的狀態下大開殺戒。
而是選擇了懦弱又無能的五皇子,扶持成了傀儡皇帝。
自己則成為了整個皇朝幕后的王——
想到這。
我抬起頭。
看向了謝丞。
上一世,他因為身子癱瘓,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廢人,自然不會礙到崔御的眼。
可這一次呢?
不論是在朝堂還是軍務中,他和崔御的政見往往都相當不一致。
他要是犯起瘋癲來,恐怕會第一個對謝丞下手。
與其坐以待斃。
何不借著這個受傷的機會,裝個病呢?
9
「阿鳶不想我陪你嗎?」
見我一直不說話。
謝丞眼睫垂下,露出一絲失望的情緒。
他很快遮住,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那感覺有點像我以前在藥房養過的大黃狗。
有時候我要回太傅府。
它送我離開的時候,眼睛里就有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
上輩子崔御的事情不大好說。
于是我摸了摸謝丞的頭發,先簡單解釋道。
「你身子還不大好。」
「我晚上早點回來陪你,好不好?」
中秋那一天,我和謝家老夫人一起去的。
皇室相當看重這一天的,上京幾乎所有的高門大戶都去往了夜宴。
我也終于見到了許久未見到的嫡姐。
程宜。
她跟在五皇子,和五皇子的發妻身邊。
穿得一身綾羅綢緞,珠光寶翠。
頭上戴的首飾圓潤好看。
似乎比正夫人,那位國公府家的嫡小姐肖瀾額頭上的還要昂貴漂亮。
——我想了想,倒也不奇怪。
畢竟她從娘家那里帶去了那麼多箱嫁妝去了皇子府。
就算正妻看她不順眼。
但一時半會,想動她的貼身財產,也還是不可能。
皇室子弟的位次都在宴席前面。
嫡姐從長長的宮殿內走過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許多人的注意。
「她就是太傅家的那個大女兒。」
「聽說她和她妹妹換了婚事,才嫁到了五皇子那里呢。」
「五皇子不是有正妻嗎?她出身不低,也只能做妾啊。」
「真有意思,五皇子可不是什麼好人。」
「嘖嘖,誰知道呢,陪嫁還這樣多,不是下嫁嗎?倒有些像個笑話了。」
……
出嫁之前,我和程宜換嫁的事情就已經傳揚了出去。
街頭巷尾,人來人往,最喜的就是這種八卦故事。
今天的中秋夜宴。
上京的這些達官貴人聚在一起,雖然明面上不好說。
但背地里早就悄悄地、小聲地議論開了。
有的人甚至還拿起筷子,意有所指地往程宜那邊指了指。
我不知道程宜聽沒聽見。
只不過她的面色確實不太好。
細看的話,在脖頸和臉頰上,甚至能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傷痕。
我一怔——
她這是,被人打了?
可上輩子,起碼在被送給崔御之前。
我在五皇子那里,因為有點利用價值,倒還沒受過什麼虐待。
恍惚思索間,我的肩膀被拍了拍。
婆母走了過來。
她語氣輕緩。
「那個是不是你阿姐?」
10
謝丞在家里養傷的這幾天,我和婆母的關系也漸漸親密了起來。
危險期度過后,我又日夜守在謝丞的房間。
親自熬藥蒸煮,替他處理傷口。
也因此沒趕得上新婚后三天的回門。
為了這事,婆母一直覺得不好意思。
此刻看到我的嫡姐,她大概覺得我見到娘家親人,必然覺得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