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敷在我面上的帕子,動作也輕柔了幾分。
「都凍著我的臉了。」
帕巾「啪」地甩在盆內。
我嚇得一抖。
一抬眼,那小小庶女漂亮的臉蛋上覆了層寒霜。
呵,還挺會唬人!
10.
我心中生了怯意,面上仍強撐著長姊派頭,不愿在晏辭面前墜了聲勢。
「看你這笨手笨腳的模樣,還不快回去多學學,免得傷了本小姐。」
晏辭薄唇微扯,狹長的眉眼微垂,像幅染了墨色的山水畫。
「阿姊說得是。」
我被她那玉顏姿容晃得去了片刻神。
轉瞬間,甩在盆內的帕子糊在了我臉上。
身后人笑意蹁躚,語氣溫柔繾綣,輕聲昵語:
「我學藝不精,只能笨鳥先飛,多練練手才能伺候好阿姊,阿姊可千萬擔待。」
11.
「晏辭!」
蠶絲帕子糊在我的臉上,我唇齒之間只能溢出殘碎的不滿。
帕子被拿下,晏辭站在一側,眉峰如刃,昳麗笑意如刀。
我捂著吃痛的臉,忙不迭攬鏡自照。
瑩白如玉的面上紅了一片。
我「啪」地將銀鏡摔在桌上,盯著那離去的身影恨恨咬牙:
「此仇不共戴天!」
12.
京中多宴會。
鄭二姑娘上月辦的賞花宴博得一片美名。
鄭家是文官之首,鄭菀仗著自己是清貴世家,一向高高在上,瞧不上我這武官之女。
月初將至,便特意遣人送帖子來。
春杏展了帖子:「小姐,鄭姑娘問您將軍府的秋宴可曾準備好了,需不需要她幫手。
「她向來與我不對付,幫忙說不上,看我笑話倒是真的。」
我揚眉一笑,將帖子扔在一旁。
我娘親離世得早,阿爹又常年在外,這些京城貴女欺我勢單力薄,年幼失母,無長輩教養,一個個的在我面前秀優越感。
可惜我將軍府別的什麼都不多,就是銀子多。
仆婦婢女將庭院置辦得妥妥帖帖,我又特地讓底下的人尋摸了盆難見的素冠荷鼎,足以壓得住場面。
開宴當日,我打扮妥當。
鏡中人杏眼桃腮,顧盼生輝,額間點了淡粉花鈿,白玉流蘇橫在一旁,越顯得明眸善睞,靈動嫣然。
春杏也失了神,回過神來,連忙馬屁奉上:
「小姐真乃花中仙子,姝色無雙。」
13.
時辰剛到,鄭菀那群人便來了。
鄭菀那群小姐妹向來走的是清麗出塵的路線。
信奉的是人淡如菊,清雅高貴。
鄭菀一襲月色輕紗薄裙,仙氣飄飄。
看見我,唇邊笑意卻淡了些:
「阿蓁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生華貴。」
我含笑將她的夸獎收入耳中:
「將軍府什麼都不多,就是銀子多,自然不用委屈了自己。」
鄭菀是家中二房,家世清貴是清貴,就是沒什麼銀子。
鄭菀唇角抽了抽。
人到得差不多了,我眸光一轉,沖一邊的春杏吩咐道:「去把晏辭叫來。
「她初來上京,理當要認認人才是。」
這麼好的場合,自然要好好表現我對晏辭的姐妹情深。
怕她不來,我留了個心眼:
「若是她不來,告訴她,我就親自領人去看她。」
14.
宴席將開,春杏從旁邊的院子進來。
遠遠朝我使了個眼色。
晏辭跟在她身后,一進來我才發現,她居然戴了面紗。
女子輕紗裹面,令人看不清真容。
卻越發更顯神容高徹,如淙淙碧玉,見之忘俗。
霎時間,庭院內的貴女都沒了聲響,只剩流水聲泠泠而過。
我扯了扯帕子。
真是好心機!
知道明著比不過我,便玩這些小手段引人注目!
15.
「阿姊找我何事?」
晏辭行至我身前,輕紗遮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一雙昳麗明眸。
我心中記著那話本寫手的話,柔夷伸出挽住晏辭的手臂,笑意微露。
晏辭眸光一怔,眉羽微凝,伸手抽出。
我沒想到晏辭這麼不給面子,急得出汗。
「哎呀」一聲,一把捏住她的手,壓低了聲調:
「好妹妹,這麼多人,你也不想阿姊丟面子吧?」
晏辭微微露笑,行至我身側。
我剛放下一顆心,她便彎腰,湊到我耳畔,輕聲道:
「阿姊的面子,與我何干?」
16.
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軟下聲調,一雙明眸含水:「我們之前都是誤會。」
我幼時闖了禍,就用這種目光看我阿爹,每次都能逃過一劫。
「畢竟是一家人,總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吧?」
晏辭神色泠泠,不知在想些什麼。
坐在下首的鄭菀眼眸輕抬,出聲問道:「這位姑娘是?」
「這是我妹妹,從小身子不好,一直養在深閨。」
我略略一笑,趁著晏辭愣神的工夫,將她拉在身旁坐下。
提至養在深閨,晏辭眸光一瞥,側著眼看我。
我背脊一陣發涼,不自覺地攏了攏衣衫。
一旁的崔家小姐扯著帕子捂唇輕笑:
「這可真是奇怪了,兩姐妹一個是人間富貴花,一個是美玉白無瑕。」
鄭菀眼珠一轉,也淺淺笑了:
「二小姐姿容出眾,可惜一直養在深閨未曾得見,日后要常常出來走動才是。」
17.
鄭菀估摸覺得晏辭是庶女,依著我的個性,必然同晏辭之間勢如水火,想借機拉攏晏辭。
雖然她猜想得一點沒錯,就是。
「我與二小姐倒是一見如故,若有空不如……」
「沒空。」
晏辭對我向來都不假辭色,更何況對外人。
她想拉攏晏辭,沒承想晏辭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