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我的姑娘。」他用氣息說道。
等他躺下后完全沒了聲息,我才睜開了眼。
心臟在胸膛間熾烈地跳著,我抬頭摸了摸額頭,確認方才那一吻是不是真實的。
沙沙和漠漠在不遠處跪臥著,嘴里一下一下咀嚼著還沒消化掉的干草,一副完全沒看見方才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我枕著手臂,眼角有些溫熱的水滴淌過。
我摸了摸,手指尖上仿佛落了點點星光。
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就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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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蕭予安開始能看到些大軍開拔后留下的痕跡。
在翻越一座沙子山時,我卻忽然聽到山那邊有些不同尋常的聲響。
我按住駝鈴,側耳細細聽去。蕭予安小聲問我:「伊伊,會不會咱們的軍隊就在前面了?」
我搖了搖頭。這馬蹄的節律,聽著不太像啊。
我示意蕭予安先牽著駱駝隱在沙丘下的背風處,我領著他徒步爬上丘頂,趴在沙地上偷偷向那邊看過去。
不遠處的山頭上出現了幾騎人馬,而后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大片。
我心頭一沉,說:「壞了。咱們這是碰上突厥兵了。」
我拽著蕭予安連滾帶爬地滑下了沙丘,腦子里飛速地想著該怎麼辦。
我怎麼樣都行,但是蕭予安不可以。
我們蹲在駱駝身邊,我壓低聲音對蕭予安說:「咱們現在已經在大漠的邊邊上了,一會你自己一路往北走,沙沙和漠漠應該能認得出去的路。出了沙漠離大軍就不遠了,你趕緊想辦法跟林白羽會合,明白嗎?」
蕭予安拉住我問:「那你呢,你要干什麼?」
我答:「我得去把他們引開啊!不然咱倆一個都跑不了。」
「不行!」蕭予安攥我更緊了些,「伊伊,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我甩開他的手,怒道:「蕭予安,你這個時候耍什麼小孩子脾氣?突厥人要是知道他們抓了晉軍的皇帝,你覺得自己還能有命?!」
蕭予安卻是跟中了邪一樣,又死死拽住了我的衣袖,說什麼都不放開。
「行吧行吧。」我擺擺手,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他的。
我牽過他的手,跟沙沙的韁繩綁在一起,說:「一會我數三聲,咱倆拉著駱駝就往北跑,這樣給你綁結實點,省得一會韁繩脫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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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蕭予安貓腰隱在沙丘腳下,我能聽見突厥人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我用手指比劃著:「一……」
「二……」
數二的手指還沒伸直,我身子往前一探,把自己的嘴覆在了蕭予安的唇上。
他的嘴唇冰冰軟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甜。
在蕭予安蒙得云里霧里的時候,我朝他咧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而后轉身迎著突厥人來的方向奮力跑了過去。
蕭予安,那天晚上你說的話我全聽見了。你不是想親我嗎?我答應你了。
但是今天這件事不行啦,我答應過蘇皓凝要護你平安的,我要是不去引開他們,咱倆一定都會落在突厥人手里的。
你看我這回又騙你了。我把你跟沙沙綁在一起,說是為了讓你的韁繩脫不了手。可實際上我卻是為了我跑的時候讓你追不上我啊。
蕭予安,誰讓你是皇帝呢。還有許許多多人在盼著你回去呢,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平安啊。
突厥人發現我了,我沒命地在大漠上狂奔著,我跑得越遠,留給蕭予安的時間就越多。
我聽見身后馬蹄的奔踏,獵狗的狂吠,突厥人的吼叫聲越來越近了。終于,馬鞭混著飛揚的沙粒,啪的一聲抽在了我的脊背上。
我摔倒在沙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四周已經被突厥的鐵騎包圍了。
突厥人的刀尖抵在我下巴上,迫使我把頭抬起來。
為首的絡腮胡子粗暴的扯掉了我的頭紗和額間墜,獰笑道:「這女的是個漢人。沒準能問出些什麼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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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突厥人是出來巡查的小股游兵,他們把我帶回了突厥的大營。
幾個壯漢把我綁在馬廄里,用蘸了涼水的鞭子往我身上抽,他們逼我說出晉朝軍隊的駐扎地在哪。
我來來回回就一句話,我就是個商人,跟商隊走散了才被他們抓到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那群突厥人依舊不依不饒地認定,我是個漢人,就一定知道林白羽的大軍在哪。
這群王八蛋,但凡派出幾隊探子出去看看,也比在這揪著我不放強啊。
我在馬棚里被綁了一天一夜。打我的人累了,就換一個人接著打。我昏過去了,他們就拿放了鹽的冰水把我潑醒,鹽水蟄在傷口上的疼,都快滲到骨頭縫里了。
我在心里嘲笑他們,想當初蕭予安只用了一頓烤肉就把我拿下了。你們這幫人,還是太弱啊。
可到最后,我實在受不住疼了。當鞭子再一次要落在我身上時,我開口道:「我招。我知道晉軍在哪,我帶你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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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人用繩子綁了我的雙手,騎在馬上牽著我,要我帶路。
我抬頭看了看太陽,領著他們往大漠深處走去。
那地方我曾到過一次,方向難辨,易起風沙,若困上幾天沒有水源,不死也得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