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駕駛員的車窗,看到了同樣借力向上的蔣星洲。
門口警鈴作響。
救兵,終于來了。
7
王樹聲被帶走后,我和蔣星洲也做了筆錄。
一切結束,我返回錦梨園。
卻看到了翻身上臺坐好的蔣星洲。
他神色懶散,話卻毒得很:
「在蔣安政身邊這麼久,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怎麼打架。」
我自然聽得出他在陰陽我。
卻也無話可說。
畢竟這幾年在蔣安政身邊收斂利爪,憑誰也不會認為我曾經也是半個武生。
我無動于衷。
蔣星洲跳下臺,和我視線持平:
「師妹。」
他似覺不妥,又重新開口喚我。
「班主。」
他嘆了口氣,從懷里遞給我一份厚重的文件。
「相關部門已經批準了『錦梨園』項目的保留計劃,這項拆遷事件甚至可能帶來一大筆補償。」
我咬唇,再不爽他的陰陽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幫我良多。
錦梨園雖有「三晉之魂」的名頭,成立時間卻不夠,夠不到申遺的門檻。
能保留下來這樣大的一個劇院,是這些年我東奔西走都未曾成功的結果。
從今以后,錦梨園算有了戶口,再也不是黑戶了。
「陪我唱一出戲吧,你也看看師哥這麼些年有沒有退步。」
蔣星洲起勢,嗓音仍舊清亮。
「想從前——錢塘道上初相會。
「拜成弟兄心不悔,三載同窗情似海,十八里相送我送他歸,果然她一片真心無虛偽。
「她叫我牡丹花開快去采,她叫我拾起蝴蝶兩雙飛,她叫我牛郎織女鵲橋會,她叫我觀音堂上把禮為。」
他竟是選了《梁祝》。
我恍然兩句,而后接上。
「我與你無緣成佳偶,我勸你另娶一房再團圓,送仁兄送到曲欄西,你來時喜歡去悲凄——
「今日里你我分別后,再要相逢無日期——」
這出戲多年未唱過,我平白想起那年這出戲罷,他負氣離開錦梨園的樣子。
……
曲終落幕,我竟在蔣星洲的眼眶中看到了搖晃的淚珠。
深吸了一口氣,我把包里蔣安政留下的卡都塞進了蔣星洲手里。
「聽著大明星似乎和那人認識?好,那勞煩大明星替我送一趟了。」
此時蔣星洲已然緩過神色來。
他唇角笑意盈盈,指尖輕掃了下我干裂的唇:
「好哦,班主可千萬別后悔讓我跑這一趟。」
寒暄結束,蔣星洲轉身離開劇院的時候突然喊住我:
「蔻蔻。」
他盯著我瞧,神色不似作假。
「不然跟我走?跟我可比跟他強多了。」
我擺手,果斷拒絕:
「恩情我記著,必定結草銜環,養我就不必了。」
他的腳步頓了一剎,而后轉身向外。
只留下一身月光。
8
我只覺身心俱疲。
于是癱坐在原地,聽著班里唱戲的人聊天。
他們從舞臺后涌出來,看得我幾欲淚流。
有老有少,畫花臉兒穿戲服,口中喊著「班主」,將我緊緊地圍住。
有一個畫著花臉的小孩子抱住我的大腿,怯生生抬頭問:
「班主姐姐,錦梨園還會被賣掉嗎。」
我直起身子,蹲了下去,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
「不會的,錦梨園再也不會被賣掉了。」
她癟著嘴,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我就說班主姐姐不會不要我們的,姐姐怎麼會不管我們。」
剛剛唱西楚霸王的北叔看著我:
「可是錦梨園已經破敗,要想恢復昔年的熱鬧景象,怕是難了。」
我想起咿咿呀呀的唱詞和日益碎片化的娛樂時間,咬牙吐出兩個字:
「要創新。
「有些唱詞太過繞口不易懂,另外韻腳隨著方言變化也有變動……」
我斟酌多次才把我的想法盡數說完。
北叔看著我,眼眶發紅。
「這些年看著少班主受委屈,我老頭子半點忙也幫不上,早就愧對班主的栽培。」
他哽咽地塞了一包現金給我。
「這是我存下的錢,少班主養了我們這幫閑人這麼多年,就當是我老北知恩圖報吧……就拿著這些,當啟動資金。」
我也眼眶發紅,抱著沉甸甸又滾燙的現金,被所有人滿懷期待地看著。
良久,我站起身:
「就按我說的改良。」
手機撥出一個躺在電話簿里很久的號碼。
「知名度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電話接通了。
「張導,那檔綜藝,我接了。」
9
綜藝名字叫《穿越五千年》,其實我早就想接了。
張導是個年輕導演,他的叔叔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
《穿越五千年》畢竟披著宣揚傳統文化的外衣,我有私心想借機夾帶私貨,把錦梨園帶進大眾視野。
張導也正有此意。
可它是個披著傳統文化外衣的戀綜,蔣安政又是個十足的醋壇。
蔣家自然不會允許他隨便踏進娛樂圈,可同樣的,他也不會允許我和別人炒 CP。
他那時抱著我,一下一下地摩挲著我的脊背:
「乖,不去,嗯?」
我不吭聲,蔣安政便丟了煙來吻我。
煙草氣息橫沖直撞地溢滿我的口腔,指骨用力掐進我的肩膀:
「爺會吃醋,醋急了能把你咬得骨頭渣都不剩。」
……
我似乎還能看到記憶里他紅著的耳廓和被額發打濕的汗水。
思緒回轉,我竟然松了口氣。
這次徹底分手了,我當然不用再考慮他是否愿意。
10
節目組定了晉省的平遙古城為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