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下第一殺手第三次來殺我的時候,身上掛著傷,很是狼狽。
我想到上次他掏銀子的干脆勁,一不做二不休的取來藥箱要為他醫治。
殺手用一種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我忽然想到他第一次來,看我把自己藥倒時,那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
懷疑什麼都不該懷疑我的醫術,真的。
最后他背上一道劍傷實在自己上不了藥,看我在旁獻殷勤的盯著,挑了下眉把藥丟給我。
他竟不肯用我制的藥,真不識貨。
我接過他的藥聞了聞,不算金貴的配方。
于是不要錢似的往他傷口倒了大半瓶,然后用棉布狠狠的給他繞了幾十圈,這樣止血效果才好。
殺手盯著前胸后背那堆得老高的布條,如同一個女扮男裝,又因為前胸過于偉岸而偽裝失敗的姑娘。
他沉默無言的瞥著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當然,我還是得到了賞錢。
我眉笑眼開,這哪是殺手,簡直是金主老爺。
5
天下第一殺手第四次來殺我的時候,我正在逮兔子。
那兔子精怪得很,上跳下躍,我撲來撲去撲得像個孫子。
殺手坐在樹梢上像看著一出鬧劇。
最后猶嫌不過癮,看到樹下我新挖出來的梅酒,躍下來拎一壇上去喝。
我在下面撲了多久灰,他就在上面看了多久的戲。
我覺得自己活似個二傻子。
于是我望著他諂媚的笑:「光喝酒,沒什麼趣味吧。」
殺手挑了挑眉,讓我繼續講。
「你把它打下來,我給你做麻辣兔肉,配著小酒。那味道……嘖……」
我話音才落,殺手飛了出去,回來時劍鞘上挑著一雙兔子。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竟看我在那撲騰了一個時辰,這孫子……
殺手吃得很暢意,丟下一綻不小的銀子,很是闊氣。
我前怨盡消。
為讓客人多多光顧,我狗腿的附上禮品。
讓他體驗下本店又吃又帶的熱情。
殺手望著眼前的兔皮手套,很是驚詫。
「從來都是我送人東西,還未曾有人送過我東西。」
我好奇:「那你都送人什麼?」
殺手:「送他們見閻王。」
我汗:「區區小物,不用回禮,不用回禮。」
6
天下第一殺手第五次來殺我的時候。
天寒地凍,三三兩兩的雪花悠然而下,適合溫酒,也可賞梅,更宜把酒言歡。
殺手有著狼的嗅覺,聞著酒香,穿過雪林,踏著夜色而來。
輕車熟路的。
一坐下就自己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點客氣也不講。
我習以為常,坐在廊道溫酒時,酒杯已是備的雙份。
這人不聲不響,一身殺氣斂起時,倒是有份貴公子的矜貴之氣。
院中風雪聲聲,廊下二人鋪氈對坐,爐中酒正溫。
傾刻間倒有種遠離江湖,所望之人并非敵手,乃是知己的錯覺。
我看著風雪下的梅樹,來了興致。取了燈籠,沾筆在上面描上了梅花。
殺手本就不喜言語,我一沉默氛圍便靜謐得很。
到我擱下毫筆抬頭看去,他正望著我略微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我:「看我做什麼。」
殺手:「一個男兒,竟長得像個姑娘似的。」
我心頭一窒,是個男的聽了都該跟他干架吧,可我不敢,畢竟我是假冒。
我假意掛燈籠沒聽清。
殺手也就一咕噥,并非要我回應不可。
于是待我再坐下,此事已是翻篇,是我自己心虛,拎了酒壺連倒幾杯壓驚。
酒連在一起喝得急了,莫名有點上頭,頭暈腦脹的。
我起身要去取解酒丸,身體卻不受控制,一時左腳絆了右腳,往旁撲去。
殺手措不及防,被我撲個正著。
太近了,看著相互近在咫尺的眉目,彼此一僵。
殺手咬牙:「起開。」
他身上繃得死緊,身為殺手,是不準許別人過于靠近的,接近等于危險,這已經是有肌肉記憶的了。
他在忍著不把我的脖子扭斷:「別挨這麼近,我不好龍陽。」
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
我也不好,好吧。
于是我大聲告訴他:「……不好…」
殺手無奈嘆息,拽住我脖子后的領子一拎,跟拎個小兔崽子似的把我拎進了屋,隨手丟在了床塌上,劍鞘一挑,一床厚被已罩在我身上。
一個冷中夾著暖的人,我承認我的內心起了微妙的變化。
我瞇眼望去。
他已是轉身回了廊下,對月獨斟。
殺手已是習慣了孑然一身,可那風雪下的身影卻讓我覺得莫名有抹孤寂感。
一個人是融不進另一個人的孤獨里的,或許能將他帶出來?
7
天下第一殺手第六次來殺我的時候,我正在博弈。
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不停的廝殺著。
白子快要連到五粒時,黑子進行了攔截。黑子開始連線,又冒出了白子這個程咬金。
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我左手和右手各執一棋,玩得專心致志。
起身想找杯水喝,猝不及防被眼前的黑影嚇個正著。
殺手現在看我的眼神不止像看一個癡兒,更像看一個癲子。
我看到他大喜過望,拽住他的手:「來得正好,陪我走一盤。
」
殺手低頭看著棋盤,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斑駁的陰影:「我不會。